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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这么纵容我,不知道我这人一克制不住就会得寸进尺吗?”

呢喃的自语声响起。

她的唇畔在动。

她的唇畔就这么紧贴着他的眉心,于是他能清晰在心底描摹出她唇畔颤动时的频率。

他看不清她的眼睛,但他想,那漂亮的眉眼里此刻一定遍历春花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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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终于缓缓起身。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乖乖收好玉瓶,掀开被子钻进里面,背对着了悟侧躺下,手枕在颊侧想要入睡。

原本衡玉以为自己会不自在,但可能她早已习惯了悟身上的檀香气息,也可能是那场梦魇让她太过疲倦,沾着枕头不到半刻钟,她就沉沉睡了过去,平缓的呼吸声轻轻响起。

了悟正面仰躺,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被子上。

躺了很久,那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也化为暮色。

了悟刚酝酿出困意,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是负责照顾他的了鹤的声音:“师兄,我给你送热水来了。”

了悟瞥了眼衡玉,发现原本睡得安安静静的她动了动。

他略支起身子,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你继续睡。”

衡玉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了悟这才扬起声音,对屋外的人道:“了鹤,你先回去吧,今日不必过来了。”

门外站着的了鹤低头看一眼怀里捧着的那盆热水:“师兄,那我明早再过来。”

听到屋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悟重新躺回床上,只是刚刚酝酿好的困意又消散无踪。

他轻声叹息,干脆在心里想着前两天读的那本佛经里的一个晦涩处。

想了一会儿将那点想通,了悟余光扫到衡玉。

她这么安安静静躺在他身侧,他还能沉下心继续钻研佛经,这总让他有种古怪的错觉——似乎佛道与她,并不相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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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月色明亮。

衡玉的意识又涣散起来。

她身处于一片铺天盖地的黑色之中,赤脚踩在上面,犹如行进在刀刃之上,步步杀机。

想要后退却退无可退,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踉跄跄往前。

没有站稳,衡玉猛地向前扑倒,刀刃刺透她的掌心,滑倒时从膝盖到脚背留下大道刀伤,她顿时疼得浑身一颤。

藏在暗处的食尸鸠惊得飞起,像是终于找到猎物一般,铺天盖地向她涌来。

黑暗中一直有人在她耳边呢喃:

——只要同化,只要成为同类。

——只要融进去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衡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尽力保持冷静左右环视,试图寻找到一条求生的出路,但周围都是黑暗,暗到永无天路。

“洛主。”似乎有人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一声声说着,“醒不过来就不必强求,借着痛苦修炼,强化你的神魂。”

这道声音一出,就像是日破云出般,那强压在衡玉身上的痛苦消散不少。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朝那道声音来源靠去,如溺水之人死死抓着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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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悟突然被她环住脖子,身体微微一僵。

片刻之后,他勉强压着身上的疼痛,用干净的袖口帮她擦掉渗出来的冷汗。

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到最后,干燥的袖口几乎被她的汗水湿透。

这次的疼痛,竟比上一次还要剧烈。

他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疼痛掠取掉她眉间的张扬与肆意,映出几分脆弱与无助来。

了悟闭上眼,开始催动自己体内的先天佛骨,借助佛骨的力量诵读驱魔经文。

先天佛骨蕴含着佛门的惊世大秘,他虽是佛骨的拥有者,但现在修为不够高,想要强行调动佛骨的力量,还是会遭到佛骨的反噬。

那股反噬加重他体内的伤势,他原本出口成章,舌灿莲花,现在连诵读一整句完整的经文都困难。

怀里的姑娘疼得突然紧咬唇畔。

她咬得太用力,痛苦的闷哼声从紧闭的唇畔里传出来,变得支离破碎。

然后,柔软的唇畔被她的牙齿咬破,渗出大滴血滴来。

了悟这才注意到。

他换了另一只干净的袖子帮她擦干冷汗:“别咬了,你这么咬,明天清醒过来后要怎么喝水?”

昏迷中的人很难听到他的声音。

了悟借了佛骨的力量,调动出金佛之身。

他轻轻掐住衡玉的下巴,温声道:“松口。”见她没有反应,他把手掌侧边递到她的唇边,施了些力道张开她的嘴,让她咬住自己的手掌。

这番动作太大了些,扯到他受惩戒时的伤口。

了悟也疼得弄出冷汗来。

他帮她把额前被汗濡湿的头发都别到身后,声音比动作还要怜惜许多:“你看,你也在陪贫僧一起疼痛。”

“不要觉得亏欠了贫僧。”

衡玉的睫毛轻轻颤抖,黑如鸦羽,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般。

慢慢地,驱魔经文再次在室内响起。

念着驱魔经文的那道声音沙哑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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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破窗而入,衡玉终于摆脱那场梦魇。

她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直接拿了悟的手臂当枕头枕着,两人靠得极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精力早已耗尽,现在呼吸声非常平稳。

“……了悟?”衡玉轻轻喊了声。

无人应答。

连睫毛都没出现颤抖。

“了悟。”衡玉又喊了声。

他还是熟睡着,眉间写满显眼的疲倦。

昨晚她不好受,他其实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我不方便继续留在你这里,要先回去了。”

衡玉低低道。

即使无定宗的人都知道她和了悟行为亲昵,但她夜半不归留宿在他这里,还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是无定宗的长老们都未必坐得住。

一只手撑在床板上用力,衡玉非常慢地直起身子。

见他始终没有反应,衡玉迟疑了下,俯下身亲吻他的下巴,如蜻蜓点水一掠而过,快到那柔软的触觉几乎都没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早安。”她说,然后迅速起身。

穿好鞋子,衡玉简单整理衣服,抖平裙子上的褶皱,再顺了顺头发。

衡玉想了想,脱掉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玉佩是用一大块玉料雕琢而成的,上面龙飞凤舞刻着一个‘衡’字。玉色里夹杂着几分绯红,成色相当好看。

她知道他听不到,弯下腰把玉佩放到他的枕边,好心情地勾起唇角:“这是昨晚的房租。”

往身上拍了道能阻拦住神识窥视的隐身符,衡玉这才开门走出了悟的房间,御剑回到曲阳峰。

她一回到曲阳峰,就给自己装了一整桶水,直接用灵力把水温提高到合适的程度,脱光身上的衣裙,精疲力尽地靠在浴桶边缘。

在浴桶里泡了很久,久到水温都凉透,衡玉才扶着额从浴桶里走出来。

她穿上最方便行动的道袍,弄干头发后,趴在桌子上继续休息。

昨晚太疼了,现在她的神经一直在抽动,弄得她非常不舒服。

“咚咚咚”。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衡玉撩起眼皮,懒洋洋问:“是谁?”

“洛主,是我。”是了念小和尚的声音。

衡玉勉强打起精神,示意了念自己进来。

了念推门进来,手上捧着几支玉簪花:“我今早出门时看到路边的玉簪开花了,就给你摘了几朵送过来,摆在窗台上会很好看。”他的笑容干干净净,里面满是少年稚气。

这样的笑容让衡玉觉得身体舒服不少。

她指着窗台上的空花瓶:“帮我插上?”

了念走到她身边,安安静静摆弄玉簪花,把它修剪到合适的长度后插进花瓶里,让她迟些往里面加水就好。

做好这些,他才有些扭捏地问道:“洛主,你和我师兄说了我的事情吗?”

衡玉这时候没心情逗他,直接点头:“你放心,他并不责怪你,只是你以后要注意些,做事别这么急躁。”

了念松了口气,连忙用力点头,再次向衡玉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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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悟伤了神魂,需要好好休息,但昨晚衡玉疼了几乎两个时辰,他也陪着折腾了两个时辰。一直到天色快放亮才睡过去。

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师兄,我给你送热水来了,你睡醒了吗?”了鹤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了悟缓缓睁开眼睛,睡意依旧浓郁。

但当他扫到身侧那已经无人的床榻时,所有睡意都消散了个干净。

他熟睡到,压根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了悟伸手去摸被褥——早已凉透。洛主至少走了有半个时辰。

收回手时,了悟才注意到摆在枕侧的那块玉佩。

他摩挲着这块玉佩,思考这是她不小心掉落下来的,还是她故意留给他的。

——应该是故意留给他的吧。这枚玉佩的绳子非常完好,没有毁坏的痕迹,只可能是她自己从脖子上脱下来的。

“师兄,你还没醒吗?”门外的了鹤又问了一句。

“醒了,你进来吧。”了悟回神,对屋外的了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