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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很介意, 但是表现得倒是风轻云淡,好像是勉为其难才变成这样哄她似的。

而她,要是表现得大惊小怪, 他一定立马变回来,并且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的!

果然, 看见她这样, 魔头很不自在,立马就要后退:

“不行我就换回来。”

显然, 对于无法无天的大魔头而言,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他心里觉得怪别扭的, 况且这从来老子天下第一的大魔头, 更不习惯在别人面前示弱。

她回过神来,拉住了他的衣袖,眼底一下子满是笑意。

——她只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小魔头,也是这幅嚣张至极的模样。

她突然间对这魔头道:

“你低头。”

他很狐疑地看着她, 但是还是把漂亮的脸蛋凑了过来。

谁知道她下一秒就伸手抓住了他的魔角,把他的脑袋给揉乱——像是摸明月山上那只小狗似的。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立马恼羞成怒:“你敢!”

狡猾的人修!

卑鄙的人修!

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怕他, 抿着唇,笑得像只偷了腥的漂亮小狐狸,就是不肯撒手,他气急败坏, 用角把她给顶开了,恨恨地瞪她一眼, 丹凤眼像是燃烧着的黑宝石。

她抿唇又开始笑。

他一把她拽进来, 门一关。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 面色阴晴不定:

果然没有戒心了,而且还开始得寸进尺了!

他将手指搭在了她的眉心的时候,她还使劲盯着他看,仿佛看不够似的。

他阴恻恻道:“就这么好看?平时就不好看?”

她很认真道:“也好看的。”

他冷哼:花言巧语的人修!

“不过,你当新娘子的时候,最好看。”

魔头脸黑了。

他凉飕飕道:“闭眼,别看了。”

她乖乖闭眼,知道再看他,他就要恼羞成怒了。

她敞开了神识。

她知道这魔头自尊心强,愿意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想辜负他的好意。

这一次,她努力让自己的神识对着他敞开,不要抗拒。

大概是因为他将自己变成了小魔头的样子,神识凝聚的小魔头也变小了。

这样,就和魔神有很大的区别了。

面对这样的小魔头,她再也不会将他和魔神联系在一起了。

果然这一次,他的神识在进入她识海的时候,并没有遭到很强烈的反抗。

两个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最后,魔头看见了一段新的记忆。

——那是她在雪地里,被万箭穿心的画面。

她本来已经慢慢地对着他敞开了识海,但是当回溯到这段记忆的时候,这是她的意识深处,最无法释怀的噩梦,她下意识地想要封闭。

他也立马退了出来。

虽然她封闭得特别快,但是他也看见了那副画面。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根本没发生过的记忆?

上一次也是这样,这一次也是这样的。

是她的噩梦么?但这也太逼真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进入识海,就是要穿梭进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也要进入一个人深层次的想法、噩梦。

就像是每个人心底里都有潜藏的伤疤。

她不说,他也没揭她伤疤的打算。

然而,他没有办法对那副画面置之不理。

他抿唇,突然间对她说:

“不会这样的。”

他的丹凤眼像是燃烧的黑宝石,他冷哼道:“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一天,你就拿本座当挡箭牌便是。”

“魔可不像是你们人族那样容易死。”

“本座不怕痛。”

“万箭穿心,本座也不会痛。”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还是少年的模样,语气却十分睥睨。

乍一看,这张扬的小魔头好像是在说大话——

可是她知道,他能够做到的。

小魔头从小说话算话,从未骗过她。

见她不说话,他漂亮的脸蛋凑了过来,长睫毛一掀,狭长的丹凤眼特别好看:

“怎么,你不信?”

她突然间笑了一下,伸手又要去摸他的魔角,他下意识地想要躲,但是想到了那个梦,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把魔角凑了过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揉一只大狗狗。

虽然这只恶犬,真的很凶。

可是摸一摸他的魔角,她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我信,若有那么一天,燕雪衣,我一定拿你挡箭,你可别怪我不仁不义。”

他瞥她一眼,哼笑:“保护你一个小小人修,本座还是做得到的。”

“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

他做到了。

前世她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她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开始发烫,心尖也颤了颤。

她被背叛过、被抛弃过、被利用过,她再也不能对人赤诚以待。

她说着自己可以信任,可是她仍然像是那个发烧的黑夜里,不敢闭眼的病人。

然而,就像是那一层名为信任的坚硬冰层,在这一团滚烫的火焰面前,也开始渐渐地融化。

她说:“我们再试一次。”

她想,这次——她一定可以做到。

他的神识再次入侵她的识海。

她想起了他第一次被她亲的时候惊慌到震惊的样子、想起了他把她从护宗大阵的屏障里拉出来的样子……

果然,燕雪衣再也没有遇见任何抵抗,顺利地穿越了屏障,很快就进入了她的识海。

一般来说,修士这辈子都只会知道自己的识海是什么样的,就算是极为亲密的道侣,也很少有人会对彼此开放识海。

朝今岁的识海,其实就是明月山的样子。

茂林修竹,清风徐徐,一条小溪从山顶往下,一座竹屋,河边还摆着茶具,有三两卷散落在地上,有古琴、有书阁。

清幽又雅致,就是显得很冷清。

昆仑剑就在竹屋边;

《昆仑剑诀》漂浮在半空中。

都说识海就是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她实在是冷清得过分。

这魔头进来之后,就仿佛是到了自己家似的,直接抢了她的竹榻,往上一躺,长腿屈起,一副就要赖着不走的架势。

朝今岁等了半天,发现他就是不动。

“燕雪衣,起来干活了。”

结果他瞥了她一眼,抢过她手里的书往脸上一盖,“先睡个午觉。”

朝今岁:“……”

这就是交付信任的下场么?

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在那竹榻上磨蹭了半天,在她叫了三遍“燕雪衣”后,才慢吞吞地把书扯了下来,抬头打量她的识海。

——因为她的神魂不稳,现在的识海上方,“天空”显得非常斑驳,像是破了很多个洞似的。

所谓的修复神魂,就是帮她把这些斑驳的部分给补上。

小魔头凑过来,立马开始坐地起价:“叫一声哥哥,我就马上给你补。”

她目光幽幽:“燕燕,你再不动手,我就出去找广平。”

他哼了一声,把她拽过来,闭上了眼睛。

她忍不住蹙眉,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入侵感。

——其实这种修补就是一种缝合,用他的神魂之力去补她斑驳的神魂。

他们是很不同的人,一个人像是一团黑色的火焰,一个人则是冷淡的冰霜,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特质,可是用黑色火焰修补寒冰,也有种奇怪的和谐。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好像是在这一刻起,他和她之间就有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有点像是第一次接吻的时候。

气息交织、唇齿相依,互相啃咬。

冰火交织带来一种奇异的眩晕感。

斑驳的神魂在渐渐地修补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破碎的识海传来的抗拒感,应该是到了极限。

她离开了识海,浑身冒汗,大脑一片眩晕。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了这魔头在盯着她的嘴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充满侵略性和攻击性,此时喝了一口冷茶,喉结轻微滚动的样子,更是像是一只没有餮足的凶兽。

他心想:怪像是接吻的,嗯,感觉还不错。

——可以多补几次。

——幸好没让广平来!!

然而这魔头大概不知道,一般人补魂,可不会有这么契合。

相比于这只魔头的餮足,朝今岁好一会儿才缓解了那股子浓郁的眩晕感。

唯一让她感觉到欣慰的是,她的状态已经有了很好的缓解。

补魂无疑是个大工程,如今完成了三分之一,应该还需要两次,就能够彻底补好了。

她突然间一顿。

等等——

她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识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骷颅头。

她定睛一看,那骷髅头立马变成了小魔头的模样,开始在她的识海里飘来飘去。

一会儿在她的竹榻上翘起了二郎腿,一会儿在她的剑面前蹙眉打量,一会儿钻进了她的卧室里,不肯出来了。

好像是留下了一行字:

某年某月某日,某魔头,到此一游,据为己有。

朝今岁:……

她要去问那魔头,他已经化作一缕黑烟飘回隔壁了。

她敲了敲隔壁的门板:“燕雪衣,这不公平,我还没去过你的识海!”

他已经在她的识海里登堂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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