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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言笑晏晏,但是眼中可没半分笑意。

师春秋刚刚的得意就如同昙花一现,现在满心都是气愤,但是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恨恨地退到了另外一边,任由她们仨走了进去。

他冷笑道:可悠着点,别太得意!

他看了朝小涂一眼,想到了她手里的证据,师春秋的面色也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他不能参与又如何,朝今岁照样翻不了身!

伴随着萍姑姑入座,终于开始了。

朝小涂上前一步,大声道:

“萍长老,我要状告朝今岁,杀夙流云、紫夫人、夙白山、夙白引,灭绝夙家主脉一系之事!”

她恨恨地瞪向了朝今岁:

“她还用了极为残忍的手法,将夙师兄的魂魄都毁了!想我夙师兄,待她那样好,却遭到如此酷刑对待,死后都不能超生,还请太玄无极的诸位长老做主!应当让此人罪加一等!”

话音落下,不仅是周围的围观群众,就连上面的长老也交头接耳了起来。

——对于修士而言,灭人魂魄、不得超生,是比五马分尸还要恶毒的行为!

他们看向了那个少女,她的侧脸沉静,如同玉竹立在中间,浑然看不出竟是这样歹毒之辈。

萍姑姑道:“可有证据?”

朝小涂早有准备。

她让带过来的人一一说了证词;又为了增加可信度,掏出了一颗记忆珠。

这种记忆珠价格昂贵,不过因为修士很难修改自己或他人的记忆,时常用于太玄无极的审案上。

果然,有了记忆珠的出现,朝小涂的话的可信度大幅度提升,长老们纷纷点头。

朝今岁一直面无表情,安静地听着,一直到朝小涂举起了一张传讯符,朝太初的声音响起:“是这逆子所为!”

她才终于抬起了眸子,盯住了朝小涂手上的传讯符。

朝小涂得意至极地看着朝今岁,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失败者:

你看,朝今岁,就连你的亲生父亲都不为你辩护,你做人,到底有多失败?

朝小涂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前世,朝今岁死得早,朝小涂为了得到夙流云的心,日日学她穿白衣、学她用剑,连自我都快没了;今生她殚精竭虑,明明抢占先机,却还是被朝今岁所毁。

这个人,就好像是她人生里无法避免的一颗挡路石。

现在,这挡路石终于要被清除了。

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给予了她最后一击:

“我今日所言,字字确凿,朝今岁杀了夙师兄在先,又害死夙家主脉!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此毒誓,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而毒誓既没招来天雷,也没有半分异像。

一切,尘埃落定。

朝小涂还嫌不够,步步紧逼:“你敢发誓,你没有杀夙流云么?”

她又问:“你敢发誓,你和紫夫人、夙家叔伯的死没关系么?”

“我敢发誓,你敢么?”

咄咄逼人,几乎是压倒般的气势。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了堂上站在最前面的少女,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的视线扫过众人,看见了太玄无极的弟子已经将手放在了腰间;看见了围观的修士也暗中将手放在了腰间;看见红娘悄悄地拿出了扇子、灵韵把手放在了剑上。

显然,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其他人,都对事实一清二楚了。

周围看似寂静,其实这名为紧张的空气,已经到了一个火星就可以引爆的地步。

她只有三个人;对面,远远不止在场的这些人。

然而,刚刚这么想着,朝今岁一抬头,就看见了光明堂的对面。

——只有在她的角度才能看到,无数黑气出现在了大殿的顶上。

一个个黑衣人严阵以待,他们的身形都比寻常人族高大,一身凶悍的血煞之气,为首之人也是一身黑衣,缓缓地抬眼,一头流水一般的长发,两只残缺的魔角,正好整以暇地扫视着底下的众人,然后突然非常敏锐地扫向她这边!发现是她后,朝她慢条斯理地挑了挑眉。

那种无法无天的气势,仿佛随时都会下来把她抢起就走似的

她眼底的寒意渐渐地化开。

每当她想要赌上一切试一试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会站在她的不远处。

——算了,原谅他吵她睡觉了。

别人不明白她为什么笑,但是下一秒,就听见她轻声说:

“是我杀的。”

在场的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一直注意着朝今岁的朝小涂也没反应过来。

她以为她会打死不认,会无能狂怒,于是几乎条件反射地道,“你还想狡辩?”

朝今岁拢了拢袖子:“没啊,你聋了么?”

“我是说,人是我杀的。”

仿佛看见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她极为有耐心地解释了自己的作案手法,慢条斯理道:

“夙流云是被我所杀,神魂也是我让人烧的;紫夫人我也参与了,夙白引修为太低,不小心就被打死了。夙白山嘛……”

她微笑:“我拿去喂蛇了。”

“我的蛇说味道很差。”

这是什么大胆狂徒的发言?

这大概是太玄无极历史上,第一个对自己犯罪过程侃侃而谈的凶手。

而且态度也太嚣张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她微笑,仿佛看见了一个变态杀人犯,齐齐后退一步。

围在尊上周围的众魔则肃然起敬。

朝小涂脸上的得意渐渐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不可置信道,“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认?”

她本来应该很高兴朝今岁认罪的,但是她的态度也太奇怪、太嚣张了,让朝小涂的快乐锐减,甚至产生了一种茫然。

朝今岁还表扬她了:“是我杀的,你的证据挺完整的。”

这下子连萍姑姑和其他长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朝小涂没有得到一丝打压敌人的快乐,反而有种上不下去又下不来的憋屈感,就算朝今岁今日真的被杀了,她感觉自己也会被哽得晚上睡不着觉。

朝小涂:“萍长老,她都认罪了!快把她拿下!”

一直旁听的师春秋也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

萍姑姑立马道:“既然如此,那就……”

朝今岁:“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萍姑姑:“你已经认罪,还有什么事要说?”

她又是面色淡然地说出让人惊掉下巴的一句话:“我要为十年前合欢宗灭门一案犯案。”

这事儿怎么和合欢宗一案扯上关系了??

周围人一头雾水。

朝小涂立马反唇相讥:“那有什么好讲的,不就是魔族所为?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萍姑姑也当机立断:

“此事与本案无关,若是有冤情,下次再审。”

——这是不愿意让她再说下去,就要将她今日按死在此地的意思。

萍姑姑和师春秋多年断案,早就千年的狐狸,朝小涂没看出来,他们却已经察觉到了不对,隐约猜到到了朝今岁想要做什么,对视一眼,几乎是十分默契地做出了决定:绝对不能让她说下去!

“先将她拿下!此案就此了结!”

然而,还不等太玄无极有所动作,也不等对面屋顶的魔头动作——

朝今岁直接足尖一点,身如一片秋叶飘出了包围圈。

她直接跳上了外面人群当中的那个巨大的石獬豸,在人群的一片惊呼声当中,站在了其上。

在师春秋和萍姑姑等人又惊又怒地冲出来的时候,朝今岁已经反手,掏出了一颗记忆珠。

各种声音戛然而止。

人群像是消音了——

因为那颗留影珠里,已经出现了紫夫人狰狞的面孔。

里面的朝今岁问道:“紫夫人,十年前合欢宗灭门之事,你知道么?”

紫夫人那极为有穿透力的、非常让人毛骨悚然的柔和嗓音响起:

“我当然知道,还是我亲自去的!”

留引珠戛然而止。

两句话,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丢了一块巨石。

师春秋面色大变,萍姑姑驻足,面色也非常难看,他们都知道:完了。

她已经抢占了先机。

朝今岁根本就没有想要和朝小涂玩什么文字游戏,更加没想过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

太玄无极当初的这个规定,其实就是一个大坑:

想要诬陷一个人做了坏事很简单,但是要证明自己没有做过,却千难万难。

所以太玄无极,总是正确、从未误判。

她根本不会这个落进“自证清白”的陷阱里!

想要洗脱罪名,证明她杀的人该杀不就行了么?

朝今岁站在石狮子上,朝着萍姑姑和师春秋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要知道,当年合欢宗满门被屠杀,如此灭门惨案,也是太玄无极定的罪!

而太玄无极,当初可是看见了魔气就直接认为此事乃是魔尊所为,想都没想就发布了赤级通缉令!

和今日何其相似?

萍姑姑想到了这一点,师春秋想到了。

但是朝今岁已经站在了人群正中央的石獬豸上,万众瞩目。

他们面色铁青,但是无能为力。

周围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谁能够想到,这么一件事,竟然牵扯到十年前的合欢宗灭门一案!

如果是朝今岁的事,只是性质极为恶劣的私人纷争;

那么合欢宗之事,就是修真界千年来最为惨烈的大案!

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本身朝今岁被发赤级通缉令就是师春秋有了私心。

那可是合欢宗上下几千人被灭门的惨案!

当初这事闹得修真界人心慌慌,还以为修真界出了个杀人狂,太玄无极当时查了一年,最后站出来说:都是魔尊燕雪衣所为!

可是朝今岁手里的紫夫人的声音还在回响,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太玄无极的脸上。

“你们不说是魔尊干的么?”

“你们不是说案件确凿无疑么,为什么紫夫人自己承认了?”

……

事情开始闹大了。

萍姑姑和师春秋等人,心中同时咯噔了一声。

朝小涂面色茫然,浑然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此时的她也不明白,她给太玄无极,惹上了一个多么棘手的麻烦。

对面的魔头也面色古怪,时不时看她一眼。

他当然知道,如果仅仅是为自己翻案的话,她完全没有必要绕到十年前的合欢宗灭门之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