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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负手跟在她的后面,心想:她别想拉他做什么燕燕才会做的事。

结果她真的是拉着他在附近转了两圈,什么也没做。

魔神感觉到不爽,但是魔神不说。

等到大魔头回来了以后,他仔细揣摩了一下自己作为魔神时的心态,立马阴险地前去告状。

大魔头:“岁岁,魔神觉得你聒噪。”

魔神又变回来了,他说:

“吾不觉得。”

“你,很好。”

然后又消失了。

所以他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岁:“……”

他们两个人路过了一家茶铺,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传来,脚步都顿住了。

有人正在说书呢:

“当时,朝宗主一呼百应,大义灭亲,引得了天下满堂喝彩,人人都觉得朝宗主高风亮节,可惜生了一个叛逆的女儿。于是他振臂一呼,天下宗门纷纷响应,入水云天,生擒那人族叛徒。”

“谁又能想到,朝宗主人面兽心,那水云天竟是个即将关闭的幻境!他隐瞒此事,各宗门精锐弟子进入水云天,就差点死在里面出不来了!”

……

“虽然最后没有造成什么伤亡,玉剑盟、五毒谷等大宗,齐齐找姓朝的要个说法,那姓朝的就闭门不出。但是所有的宗门都齐齐撤下了对朝少宗主的通缉令,罪名一笔勾销;反倒是朝宗主因为这件事,彻底得罪了天下的宗门。”

“这一次玉剑大会,昆仑剑宗本来应该住天字号的院落,结果玉剑盟都给他们安排到了乙字号院,和一群二流宗门挤在一起,啧啧。”

朝今岁并不意外,那日水云天里面进去的,都是各大宗门年轻一代的精锐,朝太初引以为傲、在修真界振臂一呼就能把她打成人族叛徒的影响力,在这些人仇视之下,自然会被瓦解。

那朝太初还能有什么依仗呢?

就算是这一次他拿下了天下第一剑,他如今的名声,也不可能再成为玉剑盟的盟主了。

和前世不一样,朝太初没有天道誓言去束缚她;他也不能振臂一呼,叫天下人一起围攻她;他更加没有办法利用阿娘的事对她做些什么了。

这么一想,他的所有路都被封死了。

大魔头突然间凑过来问她:“在笑什么?”

她说:“我在想,朝太初是不是现在每天夜里都睡不着?”

朝太初现在应该很害怕吧,生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就会要了他的命;就算躲在护宗大阵之下,也不能安心——

因为等到她成为天道,朝太初只有死路一条。

这种随时头顶悬着一把剑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但是她脚步一顿。

不,朝太初不会坐以待毙的,她了解她的父亲,他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他这个人,自私至极,一定怕死怕得要命,肯定会不择手段地保命。

朝太初当然不会坐着等死——

他也出现在了玉剑盟。

但是他并没有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昆仑剑宗的队伍里,而是出现在了玉剑盟的副盟主袁凤年的家中。

玉剑盟的盟主是袁惊天,这副盟主的存在感就小了很多。

袁凤年和朝太初他们正在对坐饮茶。

袁凤年说:“太初啊,情况很好。”

魔神已经苏醒了,还很有活力地拍死了十来个祭坛的人。

因为没有活口,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魔神展现出来了他应该有的残暴,这比他们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很多。

不过袁凤年犹豫道:“我只担心,引火烧身。”

那毕竟是凶残之名,名震古今的魔神!

他就这么自信自己可以驾驭一位神灵么?

朝太初抬起了血红的眼睛说:“我现在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么?”

他日夜难以入睡,那个“天道弑父证道”的预言在梦中响起,时时惊得他一声的冷汗;而朝今岁的修为日渐增长,他却止步不前,更不用说,朝今岁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魔尊;他引以为傲的影响力,也在水云天烟消云散,如今他再想要借刀杀人,煽风点火,却是不能了。

他昨日梦见自己被一剑穿心,死法和夙流云一模一样,醒过来就惊得一身冷汗。

他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他想起了那个人告诉他:

“一旦魔神苏醒,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天道呀。”

“何为神祇?无欲无求、断情绝爱,待他苏醒,哪里还会记得那点小情小爱?”

于是,朝太初就像是疯了一样,找到了袁凤年,动用了自己多年下来所有的布置。

朝太初嘶哑地笑:“引火烧身?我不能坐在这里等死!”

血祭可是那个人告诉他的——那可不是寻常的祭祀,血祭可是可以最大限度激发魔神的凶性和暴虐的祭祀。

朝太初对袁凤年说:“老夫从未想要驾驭魔神,但是魔神苏醒,他一定会想要去杀掉天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么?”

“她拿下天下第一剑之时,就是她殒命之日!”

朝太初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那个人给他指出的唯一一条生路,彻底蛊惑了心神,一心沉浸在了美梦当中。

但是朝太初和他背后的那个人,都万万没有想到:

他们唤醒的这个魔神,的确是正版的魔神——

就是恋爱脑中毒太深。

这天夜里,朝照月把众人叫来开了个小会,商量了一下参加玉剑大会的事。

他们一入住,请柬就像是雪片一般飞来,都是因为当初朝今岁救了不少人的命,朝照月最近因为这些应酬,忙得快要眼冒金星了。

他从前是个剑疯子不觉得,现在当了宗主,才知道应酬和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有多么地痛苦。

朝今岁翻开了玉剑大会发下来的图册,第一眼,视线就凝固住了:第一名的奖品,是一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头。

他们大概是不知道补天石的价值,直接把这块石头当做异宝拿来当奖品了。

她说:“看来这天下第一剑,我还真要去试一试了。”

朝照月瞪她:“难道你一开始不打算去?”

朝今岁:“对啊。”

朝照月继续瞪她:“你不拿天下第一剑的名头,我们息壤怎么名扬天下?”

朝照月又看向了燕雪衣,蠢蠢欲动:“你……”

魔神负手,平静道:“吾不参与人世间的纷争。”

下一秒,他赤金色的眸子一闪,又变回了那魔头:“本座不去。”

朝照月:“……”

他小声问红娘:“你们尊上最近说话怎么是这个调调?”

——感觉精神状态不怎么正常的样子啊。

朝今岁:“……”

这血祭的确非同凡响,这种可以直接沟通神灵的祭祀秘法,本来就是远古时期部落祭司才用的,以这么多条人命为代价的血祭,对魔神的影响开始慢慢地变大。

渐渐的,有时候他的脑海里会出现很多奇怪的、根本不属于他的念头。

比方说:天道是与你争抢地位的存在,杀了她!

但是大魔头立马就会想:什么,原来他在她面前,还有地位可言?

比方说有时候他看着她,就会没来由产生很强烈的杀意。

这魔头立马就会想:是了,她的旁边有蚊子,该杀。

他本来就挺暴躁的,但是在血祭的影响下,就从一般的暴躁,变成了非常暴躁,一度非常想要毁灭、杀掉什么东西。

——于是朝今岁就发现,他非常残忍地把屋里所有的花都给扯秃了;还面无表情地抢走了街上小孩的糖葫芦,看着他们大哭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

一副走火入魔,即将变态的架势。

岁:“……”

这天夜里,这魔头也意识到自己被血祭给影响到了。

这种影响非常潜移默化,前段时间仅仅是对他进行了骚扰,如今已经在这两天,显现出来了效果,如果日积月累之下,难免产生“洗脑”一般的效果。

但是他不是很担心自己,他担心作为魔神的自己。

他可以保证自己能有强大的自控能力,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下手,可是魔神呢?

他看着沉睡的她,心想:本座不能赌一个万一。

于是,他在自己的手心留下了一行字。

魔神在夜里开了眼睛,就看见了她,一股没来由的杀意从心头涌上来。

脑海里无数念头飘过,但是魔神只是皱了皱眉,平静地将视线给挪开。

魔神平静且不屑:

吾都做不到杀掉她,区区血祭就想做到?

魔神又不是没试过——在修罗道里,他刚刚一睁开眼的时候,的确是想要对天道动手、想要杀掉她。

但是他成功了么?没有,失败得很彻底。

魔神在“燕燕”的影响下,别说对她动手了,就连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现在已经沦落到她喝茶、他相陪;她逛街,他提东西;她吃面,他吃葱的地步了。

魔神甚至有点期待起来——

血祭会让他变回从前杀伐果断的样子么?

血祭会让他治好充满情情爱爱的脑子么?

血祭会让他变回英明神武的魔神么?

然后,魔神就看见了自己手心的字。

字体张扬且尖锐,透着一股咄咄逼人:你动手,我就自尽。

魔神:“……”

魔神:吾有七情六欲的时候,为什么会是这个鸟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