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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还是病了。

玉山将崩,来势汹汹。

朕不是预料不到这一天,自问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可这一天当真来了的时候,朕却还是有些恍惚。

玉点儿常说,朕太要强,朝堂百事,也该慢慢儿交还百官,转过头来保养自身,才是长寿的法子。

朕笑着应了他的话,闭口不提那不日将亡的结局。

朕每日还是撑着精神上朝。

得空,也会去后宫哄一哄华恬,东海上供的海珠,也都先送到她宫里。

她最近过的有些伤情,她以为朕真的处死了子戎。

是以几次闯进养心殿,不停地同朕哭诉,子戎是何等忠心的一个贤王。

朕当然知道,他有多么的忠心。

可朕还是没有搭理她,只是冷着脸叫人将她送回了凝香殿。

还借着御前失仪的由头,罚了她一个禁足。

朕身子是真的不行了,只是在殿中略微坐坐,都觉得吃力的很。

最近,还是不要见她了,省得她心细,瞧出朕的破绽。

天气愈发寂寞起来,皇城里的秋日就是这样,除了松柏桂菊,再没有别的景色可赏。

朕坐在下朝后的御辇上,有心想去御花园里看看,可又觉得虚乏的厉害。

生怕一个困意来袭,就再也睁不开眼。

朕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人前,这是大事,不能马虎。

是以,还是不去赏花了吧。

夜里长林传信来,说在云南边境找到了子戎,不日便可回京。

朕将信纸搁在烛火上烧了,抬眼看着窗外秋星,无声一笑。

“夏天的时候,钦天监来报,说有荧惑守心的星相,这星相,主皇位旁落,帝王崩逝,玉点儿,你说如今这一切,是不是早就在朕和子戎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

玉点儿站在朕身后,叹了一口弥长的气。

“奴才不敢妄议,只是觉得陛下不易......”

朕笑了笑:“是不易的,但再不易,也到头了,以后,就让他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去吧,朕要好好歇一歇”

玉点儿擦了擦眼,亦抬头看向天上群星。

“若当真有上天注定,奴才真希望,陛下从未有过王爷这个胞弟,当初便也不会......”

朕回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一边向着内殿走去,一边说道。

“前十年若没有子戎,朕便不会去做叶宝元的儿子,朕若不是叶宝元的儿子,就未必能如此顺利的登位,当年叶宝泰若铁了心起兵,现在的江山,也难说是跟谁姓,后来十年若没有朕,子戎也根本活不到如今.....母妃糊涂了半辈子,有一句话,却悟的极透......”

“双子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朕和子戎,缺一不可......”

朕进了内殿,迷迷糊糊上了榻,睡前见玉点儿一边擦泪,一边将塌边的烛火熄灭,怕夜烛晃了朕的眼。

朕看着那烛火轻笑。

此身如灯,油尽则枯。

亘古不变的道理,如此想来......好似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

翌日天明,朕在迷蒙间起了身,陆太医跪在榻边,手中还捏着一把银针。

朕揉了揉眼,缓缓开了口。

“陆太医,朕平日里即便不大仁厚,却也从未扣过太医院的饷,你又何苦趁朕睡深了来扎朕”

陆太医低垂着眉眼,眼中满是哀色,摇着头说道。

“陛下还能玩笑,老臣便放心了,您昨夜险些......唉......这银针续命......最多也只能吊住三天......您......”

陆太医的话还未说完,玉点儿便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养心殿。

“陛下!长林来信了!王爷!王爷已经出了广元了!最慢后日......”

朕歪在榻上点了个头,伸手拍了拍陆太医的手。

“瞧,三日够了的,你只管伺候好叶崇然,一定将他治醒,若朕和叶相都咽了气,那傻子非死即疯......”

“老臣明白......”

朕点了头,越过床帐向着殿外看去。

只见昨日还是深秋模样的窗景,现下竟飘起了雪花。

已经冬季了?

怎么会这样快呢?

......

此后三日,朕都没有上朝,对外只说是天冷雪寒,将冬节里的休沐假提前了。

朕整日睡在满是炭火地龙的大殿里,却丝毫也不觉热。

直到玉点儿将嘀嘀抱进殿里,朕才挣扎着起了身,略抱了抱这小鸽子。

“它也老了”

玉点儿笑的安详:“怎么不老呢?奴才也老了呀!”

朕亦笑:“是,都老了,你们俩再活几年,也就够意思了,到时候,一起来下头陪朕吧,单凭朕这个办事的本领,想来到了下头,也能攀个好差事做,届时,朕还照应着你们俩”

玉点儿硬生生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笑着说道。

“是,奴才到了下头,还是要依仗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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