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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城的城墙依旧灰白。

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城墙上所留下的诸多战争的痕迹。

但这通往元城的道路,却跟当初记忆里的泥泞之路变得不同。

用碎石,木枕和泥所夯筑成的干道平坦且宽阔,马车行驶在道路上,不再那般的晃动不安。

曹髦骑着高头大马,在几个人的陪同下,指着周围的场景,有说有笑的解释了起来。

这周围的场景既是熟悉,又是那般的陌生。“速派人去将县令给弄来!让他来拜见!”曹髦催了一下身边的骑士。

曹髦这次是偷偷跑来元城的,他的车架还在后方,他私下里骑着骏马,领着一群骑士,加速前来

因此直到曹髦出现在这里,尚且都没有来迎接的官员们。

元城还是那个安静的小县城。

细雨滴答落下,风并不算太大,别样的舒爽。

偶尔能看到几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县城,看到外头这些骑士,眼里满是好奋,甚至低声攀谈了起来。

在这里,很少会出现如此规模的军队。

曹髦此刻换上了富贵公了的打扮,而刘路则是穿着当初做游侠时那般的短衣,他在这些年里去了很多地方,却几乎不曾来过元城。

此刻两人对视了一眼,百感交集。

“当初陛下便是住在此处……”

钟会低声呢喃了几句,却也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那个时候的故事,如今说起来还是颇为尴尬的。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個来自元城的乡下少年,能做到如今这步呢?

有牛车载着一家子人缓缓走出县城,车上的老头正在给周围的几个孙儿们讲述着故事。

可不远处的骑士们却夺走了孩子们的注意,顽童们看着那高大威武的骑士,纷纷大叫了起来。

老人笑呵呵的看着这些骑士。

若是在过去,看到这样全副武装的骑士,他们怕是要当场调头逃跑。

可现在,看着这些人,竟莫名的令人心安。

当老人看到了骑士之中的年轻后生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他皱着眉头,沉思着什么。

“大父?怎么了?”

年纪稍长的孩童看到他的模样,担心的问道。

牛车距离那些骑士们越来越远,那老人的眉头却愈发的皱起,眉毛都几乎扭曲在了一起。“怎么如此相像啊…”

“不会啊…圣人在洛阳啊…”

老人摇着头,牛车越走越远。

很快,这条城门就被封锁了,甲士们站满了周围,一辆马车狂奔而来。

一人急匆匆的马车上跳下来,手忙脚乱的冲到了曹髦的面前。

“臣拜见陛下!!”

曹髦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头长发,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错,新元城令,司马炎。

司马炎在曹髦身边当了多年的候补员外郎,终于得到了机会外出为官,第一站就是在元城担任县

曹髦跳下马来,一把将他扶起来。

“司马县令啊,这元城看起来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这些时日里莫不是都在城内伙酒作乐?”

倘若是其余县令,听到这句话,怕是要吓得半死,可司马炎却傻笑了起来。

他在元城不太擅长治政,故而,就选择跟懂得治政的人请教。

没错,曹髦就是最好的人选,他常常通过书信来跟曹髦请教一些问题,询问治理地方的要策。

曹髦从他的书信里算是看到了一个较为真实的底层情况,顺便遥控安世来治理县城。

“陛下,变化在城外是看不出来的。”

“不如进了城再说?”

曹髦大笑,这才领着众人走向了元城。

果然,城内的变化已经是很大了。

比起那些大城市来说,略微的萧瑟,可满大街都是跑来跑去的孩童们,家门口有老人看着自家的

孩子们:面前摆放着些吃的,有说有笑。

偶尔有个瘦弱的小贩,挑着满满当当的零嘴,孩子们跟在他的身后,大吵大嚷。

曹髦轻笑了起来。

曹髦并没有走往县衙,反而是朝着当初的王府走去。

这条道路依旧干净,远处那几个食肆红红火火。

王府格外的寂静,大门紧闭。

刘路率先上来,开了门,曹髦带着众人进了此处,甲士们守在了外头。

走进这熟悉的府邸,曹髦的眼里涌现出无数的回忆来。

“哈哈哈,还是很干净啊。”

“路,你看那边,当初我们练习射箭的时候弄坏的柱子,还是如当初模样…”

曹髦指着周围,领着众人走进了自己的“客厅”。

这是一处宽敞的庭院,也是曹髦曾经跟自己的门客们伙酒作乐的地方。曹髦坐在了熟悉的上位,众人纷纷在两侧坐下。

曹髦开口说道:“当初,我几乎不敢回屋里住,每天都想要待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听不到外头门客们的声音,就怕的睡不着。”

“故而,我就住在了此处,每天都能听到门客的噪声,睡得很是舒坦。”

听到这句话,几个大臣都是低下了头,唯独刘路,笑着说道:“我们那时还很奇怪呢。”

有近侍做起了饭菜,有人准备起了好酒。

曹髦却还在感慨,“离开元城的时候,我尚且都没想过还能再次回来……”

看着格外安静的众人,曹髦这才大笑了起来,“勿要再说这些,且吃酒!!”

司马炎带头开始笑,方才那拘束且尴尬的场面方才有所好转。

…“陛下,你不是要巡查灾情吗?元城也无什么灾害,怎么会来此处呢?”

司马炎疑惑的问道。

曹髦平静的说道:“河水两岸,都得去巡查,河北自然也是要多看,这边的水流也是众多,也是下着雨…”

“那青徐的灾情如何啊?”

曹髦轻轻吃了一口酒。

“不需要惧怕,众志成城,已无大碍。”

“雍凉那边,有郭君子负责,朕也是安心的…这两边的工程结束,不只是能抵御灾害,还能使耕

地收益。

曹髦说了几句,方才笑着说道:“朕现在是不怕什么灾害了。

“任何抵御的政策,都比不得这天下百姓之归心啊...

“过去,朕总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觉得成效不够明显,总觉得应该继续做些什么..可直到这次,朕忽然发现,其实朕也做了些事情。

“百姓们居然愿意自发的前往抵御灾害,几十万百姓一同上阵,朕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东西呢?”

“当初,朕就睡在对面那间小屋子里,要听着外头门客的声音才能人睡。…..”

“如今啊,只要朕还在这片土地上,走到哪里都能安心人睡。……总是能听到声的。”

司马炎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钟会却已经明白了,他吃了些酒,脸色通红,此刻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笑那些朝中名士们,念叨了一辈子的仁政,整日都指责陛下不行仁政…仁与政,愣是学错了辈子。”

饭菜堆满了案,曹髦赶了许久的道路,一直都没有吃东西。

曹髦带头,其余众人也是一同用饭,狼吞虎咽。

吃些肉,喝些酒,曹髦的脸色愈发的红润。“天下之灾甚矣,三大灾,小灾无数。”“可要破解的办法却很简单,在于民。”

“以仁爱待天下百姓的人,任何天灾人祸都无法伤及他,都无法动摇他的社稷,更无法残害他的

百姓。”

“当下大魏,虽仍是千疮百孔,而世家大族已平,教育在行,乱世已终,百姓齐心……四边外敌,皆臣我华夏,不臣者亡之!”

“纵有天灾人祸,亦有前赴后继者全力而为..朕当初离开元城时所立下的诺言,大抵是完成

曹髦看向了身边的众人,他的眼神里带着点醉态。

“完成了…陛下平朝乱,克外贼,定塞外,治大族,安庶民,兴教化,抵天灾,天下大治,陛下之功…。”

“朕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功。”

曹髦打断了随行官员的献媚。

他再次吃了一口酒,“我起初也只是想要跑而已,只是,多好的百姓啊,我只是跟他们行礼拜见,他们便觉得我是个贤人,从不曾欺辱他们,有官员来寻事,他们甚至豁出命来要保护我。…”

“可这些好人偏偏却又这么苦,我也只是想让他们能好好过日子而已。”

这一天的宴会,带着别样的氛围,曹髦在这久违的故乡里,仿佛也彻底打开了自我,他甚至在酒后高歌了一曲。

这首歌并非是什么优雅的诗歌,便只是民间樵夫的小调而已,粗鄙,却又带点别样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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