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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草率呢?”

这可是他选的!

“这幅画在素描作品中,是非常特殊的,它的色调和对黑白灰的处理非常具有独创性。

“明明没有黑透的深色,却仍然完整表达出了所描绘内容的素描结构。

“虽然它没有着色,却也是一种高级的,值得供人欣赏品鉴的优秀作品。”

“是吗?可是它毕竟只是一幅素描。如果我要买一幅画挂在家里,我一定不会买一幅铅笔素描,即便它在学术层面上再优秀,可作为鉴赏者,我还需要看到更多。”阿诺德仍旧不很认同这幅素描的出现。

沈佳儒眉头皱的更紧,“画展中的画,首先是展出,喜欢的人共赏。

“我相信即便阿诺德先生不喜欢,也一定有喜欢它的别人在。

“只以您个人的喜好去评判它是否合适出现在一个画展中,是很武断的。”

“……”沈墨在翻译之前,看了眼自己亲爹。

感觉这位爹已经快要跟阿诺德吵起来了。

这可是国际巨富,他可不希望画展还没有正式开始,他亲爹就把华婕的重要客户给得罪跑了。

他爹老沈同志可以耿直,他这个正逐步走进商业市场的年轻人,可不能这么不通人情世故。

于是,认真思考了下,沈墨在翻译时,语气稍微和缓客气了些。

但即便是被柔滑处理过的话,还是让阿诺德感到心中升起微妙的不爽。

他可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如此不掩饰对他不认同的人了。

沈佳儒只是老师而已吗?

亲爹也不过如此吧。

他好歹是国际富商诶,这位画家同志就不能对他的品评,更客气一点吗?

阿诺德摇头笑了笑,表现的似乎很宽厚,嘴上却仍旧道:

“我觉得在红岭艺术馆这样重要的地方开个展,首要的目标应该就是更多更好的展示自己,然后将画卖出去。

“这是一次难得的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首先,伊万先生愿意替华婕奔走,提供红岭艺术馆,这是很难得的。

“其次,这里每一天的租赁价格可不低。

“多卖一幅画,就能多赚至少十几万欧元。

“挂这幅素描的位置,如果挂上一幅更好的水彩画,那么获利的几率就大大提高了。

“反之,现在就要承受这幅素描可能卖不出去,损失十几万欧元的风险。

“我相信这世上,想要在红岭开个展,求而不得的艺术家很多。

“得到这个机会的华婕,不应该这样草率的使用艺术馆中的展位。”

“……”沈墨。

“……”弗雷德萨克。

这两位爹,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

沈墨转眸扫一眼弗雷德萨克,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们四个人,眼前这个小子虽然长的挺高的,但看眼神和表情就知道年纪不大。

看样子,劝架的责任只能由自己承担了。

沈墨与等待翻译的亲爹对视一眼,然后,他没有如父亲所愿的转达阿诺德先生的话,而是自己亲自上战场,把他爹给替了下去。

是的,劝个屁的架。

阿诺德欣赏华婕的画,他很高兴,但是以一个买画者的身份高高在上的指手画脚,可就令人不舒服了。

你爱买不买吧,我们华婕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想在个人画展中展出什么就展什么。

谁都别想干涉她的喜好,谁也不许杠她的画展。

再有钱都休想,欧洲大资本家也不行!

于是,在阿诺德和沈佳儒都等着沈墨翻译时,沈墨垂眸淡淡笑了笑,然后迎上阿诺德的视线,拿出自己在深圳与客户及合伙人谈判时的从容气魄,带着一丝冷意,带着一丝克制,一字一顿道:

“阿诺德先生,华婕的《火热的少女时代》个人画展,希望能将每幅画都卖掉。

“但这场画展,也关乎梦想。

“红岭艺术馆的确是非常棒的环境,能在这里开个展,很荣幸。

“但对于华婕来说,这只是她的起点。

“在这里展览,她的每一幅画都值得,无论是您觉得不错的《祭祀》,还是这幅《高级灰素描静物》。

“这幅素描画,或许的确不绚烂,也有些苍白,但它也是华婕用心完成的作品。

“我相信,它也会遇到欣赏它的人。

“它被展出在这里,并非是华婕不重视这次的机会,相反,这正是她尊重红岭艺术馆,尊重所有会来参观的人的体现。

“因为,它也是被千挑万选出的画作,是值得的画作。”

在过去的3年里,沈墨看着华婕一幅幅的画,一张张的精挑细选。

甚至曾经挂上墙的作品,在与他爹反复商讨后,都可能又被撤下来。

上墙后被带来法国的这49幅画背后,是几百幅因为不那么满意,而被叠在那间房间角落的也并不太差的作品。

和上千乃至上万的联系之作。

他可以选择微笑着安抚阿诺德,但他无法忍受别人因为有钱,就随意质疑华婕的真诚和对质量的执着。

反驳完阿诺德,一向骄傲的沈墨又朝着对方微微点头,难得的开口道歉。

如果是他自己的事,就是亏再多钱,他也不会低头。

但这是华婕的画展,他还没有权利粗暴的替她决定是否要在阿诺德面前争着一口气,挑起这个冲突——

“抱歉,是我和沈老师冒犯了。

“希望我们刚才说的话,不会影响您对华婕《火热的少女时代》个展的观感。

“如果惹您不快,也请您不要因此迁怒这场画展。”

“……”阿诺德目光沉沉的凝着沈墨,既没有开口反驳沈墨的反驳。

也没有回应沈墨的道歉。

他只是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人,脸上却没显出是喜是怒。

一直在边上没有开口的弗雷德萨克,有些无力的转头看向红岭艺术馆外,还没有结束开幕式的,正背对着艺术馆站在阳光下的华婕。

眼神中透着急切和无奈:华婕,你快过来看看吧,我爹和他爹和他,就要把这场原本该完美的‘第一批看展行程’搞砸了!

只是,挪开视线去望华婕背影的弗雷德萨克,没有瞧见他的父亲,在上下打量沈墨几次后,忽然露出的浅笑。

那笑容是又一次的了然。

阿诺德为自己再次洞察世事,而不自觉勾唇。

怪不得,再一次的怪不得。

怪不得华婕懂这个世界,眼中却仍闪耀着最清澈的亮光。

大概是因为,她的身边,有一位维护她不计后果的老师;

还有一位既要替她争辩,又要为她修复前路的朋友。

不知她身边是否还有其他这样的人。

总之,她大概就是个生活在暖阳中的聪颖年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