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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眠明明什么都没说,如今却像是被戳破心事一般。

他心跳如雷,自己都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季尧就摆明了态度,这让季眠减少了很大一部分的压力。

除夕这一夜,他睁眼到天亮,才马虎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季眠草草吃过中饭,想起自己昨晚说今天要去找傅沉俞玩,穿上外套跟林敏芝打了招呼就跑。

林敏芝知道季眠跟傅沉俞感情好,每年他都是在家过完年,然后大年初一去找傅沉俞,因此欣然同意。

只是季尧看着季眠的背影,陷入了几分沉思。

刚走到傅沉俞家门口,林芸看到他,不像往常那样活泼,反而有一点伤心。

季眠走过去给林芸塞了一个红包,问:“谁惹妹妹不开心了?”

林芸犹豫一瞬,说:“眠眠哥,不是我,是二哥不开心。”

季眠怔然片刻:“傅沉俞怎么了?”

林芸眼眶红了一圈:“二哥的兔子好像要死了。”

季眠听完,大脑空白片刻。

傅沉俞的兔子是他幼儿园毕业那年买的,陪伴他整整十一年。那只兔子是他从临港县带走的唯一念想,也结束了傅沉俞晦暗无比的童年。

对他而言,意义重大。

“我上去看看。”季眠心情复杂。

林芸说:“二哥在房间里,我不敢进去。”

“没事。小芸去玩吧,我去陪陪你哥。”季眠揉了下林芸的小脑袋。

林芸点点头,忧心忡忡:“眠眠哥,你安慰一下二哥哦,他看起来真的很伤心。”

季眠悄无声息地来到二楼,傅沉俞的房间是最里面一间,为了养兔子,所以是带阳台的。

他敲敲门,没听到傅沉俞的回话,于是主动开口:“傅沉俞,我推门进来了?”

“咔嚓”一声,季眠打开门。

傅沉俞坐在床前,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兔子。

棉棉兔还没有咽气,能感觉有人进到屋子里,耳朵没什么劲儿的动了一下,看向季眠。

季眠心情沉重了几分。

他坐在傅沉俞身边:“傅沉俞,我听小芸说,棉棉是不是要走了?”

叫“棉棉”的时候,季眠还有些别扭,听着像是叫自己的小名。

傅沉俞的刘海长了,遮住了他的情绪,季眠只能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棉棉兔柔软的毛。

棉棉兔连呼吸都微弱起来,只能勉强看到一点细小的起伏。

季眠安慰他:“傅沉俞,你做的很好了。”

他揽住了傅沉俞的肩膀:“兔子的年龄只有人类的十分之一,它到时间了,你得让它走。”

季眠说:“我陪着你。你别怕。”

很多年前,只有小学四年级大的季眠也是这么趴在窗口,对他说:傅沉俞,我陪着你,你别怕呀。

后来,宁倩去世时,也是季眠陪着他,浑身湿淋淋地,告诉他,冬天很快就过去,春天就要来了。

傅沉俞的声音响起,有一丝颤抖:“季眠,我不想它死。”

季眠很少看见傅沉俞脆弱的样子,上一次,还是宁倩去世的时候。

他心里涌出一股热流,鬼使神差地许诺:“那我当你的兔子。”

傅沉俞转过头看他。

季眠喉结上下滑动,似是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他很认真地看着傅沉俞,抓住他的手,重复了一遍:“以后我给你当兔子。我还是兔子里的警官,不亏你。”

他知道这听起来像哄小孩,可傅沉俞现在看上去就像个丢失了最宝贝玩具的小孩。

失魂落魄,又可怜可爱。

傅沉俞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翻滚着岩浆一般炽烈的情绪。

季眠鼓起勇气才没有把眼神挪开,他低声道:“你别难过了,行吗。我看见你难受,我也伤心。”

他内心纠结了很久,张开双臂抱住傅沉俞,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像是要给傅沉俞一点勇气:“我陪着你,我们一起送棉棉兔走。”

棉棉兔没到晚上就停止了呼吸,季眠也给它喂过草,也有感情,那一刻他红了眼睛,鼻子酸酸的。

季眠陪着傅沉俞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土坑,给棉棉兔立了一块小墓碑,上面写着傅沉俞爱兔之墓,有模有样的。

他担心傅沉俞晚上难受,给林敏芝打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了,顺便跟林敏芝说了事情的原委。

大年初一的傍晚,小雪变成了大雪,傅沉俞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晚上的时候跟季眠吃过饭,两人嫌外边冷,所以洗漱之后就早早地上了床。

季眠以前跟傅沉俞睡在一张床上,是心无旁骛的。

如今一上床,脑子就有点儿乱,感觉什么姿势都不合适,就贴着墙睡,中间空了一大片,漏风。

季眠稀里糊涂地过了半学期,如今也反应过来自己对傅沉俞的心态发生了转变。

以前觉得他是自己好朋友,最近他大逆不道,似乎对自己的好朋友产生了一点非分之想……

难道是身边的基佬太多了,所以自己也被影响了吗?

季眠晕乎乎地,尚且分不清自己对傅沉俞的感情是朋友的占有欲,还是情人的好感。

而且,傅沉俞心有所属,季眠想,如果自己真的喜欢他,那不是很惨。

一时间,原著的剧情浮现在他脑海中,季眠条件反射的惊出一身冷汗,小腿似乎又在抽痛。

“季眠。”

紧张、心虚之余,傅沉俞忽然出声喊他:“你离我这么远,不冷吗?”

“啊?”季眠回过神:“远吗,我怕我睡相不好,挤着你。”

“又不是第一次跟你睡。”傅沉俞淡淡地说了句:“什么时候怕过你。”

夜色中,季眠耳根发烫。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有歧义啊……

“在想事情?”傅沉俞的声音动听,像大提琴一样,撩得季眠的心弦一颤。

“没什么事,就在想春晚的小品。”季眠胡言乱语。

傅沉俞打定主意要跟他聊天,问道:“什么小品。”

季眠脑子一团浆糊,乱说:“讲警嫂的,你看了吗,丈夫是警察,除夕夜要执行重要任务,所以不能陪妻子回家过年,妻子一开始和丈夫产生了矛盾,后来邻居们都来劝,她就理解了丈夫的工作,最后成为和睦的一家……”越说,季眠越语无伦次,“你……怎么看啊?”

黑暗中,傅沉俞沉默了一会儿。

季眠两眼一黑,反应过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他差点儿把自己舌头给咬断。

然后,他听到傅沉俞说:“我觉得,她挺不懂事的。”

季眠晕乎乎,脸也热:“啊?”

傅沉俞慢条斯理道:“如果是我当警嫂——”他意有所指:“我一定特、别能理解丈夫的工作。”

季眠感觉自己被猛地灌了一碗迷魂汤,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鬼迷心窍地开口,答非所问:“傅沉俞!”

傅沉俞温和地“嗯”了一声。

季眠憋不住,很小声地说:“就在刚才,我觉得,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黑暗里,只听得到傅沉俞绵长的呼吸声,过了很久,才听到他很淡很淡地询问:“我能知道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