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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城里都不准三轮车安电瓶了,以前随处可见的三轮车已经所剩不多,在车站外还挺好叫三轮,城里面就不太容易叫到了,出租车更是难看到,只有在新华书店外的那段路上才有几辆,他们只能拎着东西走去车站。

辛月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他们半路怕是就要下雨。

女生的直觉果然可怕,他们不多不少刚刚好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天上就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夏季的雨往往都是倾盆而下,瞬间把水泥路面打出了一个个黑色圆点,很快便全湿了。

路边树木的叶片承载不住水珠的重量,向下垂着。

辛月和陈江野这会儿恰好走到一个路口,除非冲进雨里,不然就只能在商铺门口的屋檐下躲着等雨停。

这边沿街也没有卖伞的地方,附近只有对面那条街上他们买过帽子的那家饰品店里才有伞卖。

“这雨应该下不久,我们等会儿吧。”

“要是会下很久呢?”

陈江野瞄辛月一眼。

“呃……那我们只能淋一段路的雨了。”

陈江野“嘁”了声,把一大袋东西往地上一扔∶“在这等我。”

说完,他就要走进雨幕里。

“喂!”

辛月赶忙拽住他,“你干嘛?”

“能干嘛?”

陈江野回过头来看向她,“买伞。”

辛月想了想说∶“那我跟你一起。”

陈江野突然笑了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把她盯着。

辛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直到他用低沉带线的嗓音开口说∶

“你非要陪我淋雨?”

辛月一愣,片刻后错开与对他对视的目光,也把拽住他胳膊的手松开。

她没说话,陈江野也没再吭声,依旧把她看着,唇边笑意愈发明显。

辛月被他看得浑身别扭,犹豫了会儿后抿唇道∶“你还去不去?”

“去。”

陈江野这才终于将目光收回去。

辛月深吸一口气,把帽子取下来递到他面前,“帽子给你,别把头淋湿了,容易生病。”

陈江野瞥了眼她递过来的帽子∶“不怕被认出来?”

辛月眨了眨眼∶“现在应该没什么人记得我了吧。”

“那你还戴帽子干嘛?”

“以防万一。”

陈江野下颌微仰,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手上拿着的帽子。

半晌,他扯过她递来的帽子,却又反手扣回她脑袋上。

“那就戴着。”

磁性低沉的嗓音落下来,伴随的是轻轻将她帽檐压下一些的动作。

这举动令辛月猝不及防地耸了耸肩,漂亮的颈线也高高崩起。

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等她怔愣过一两秒再抬头,看到的只有陈江野奔入雨幕中的背影。

他连背影都令人心动。

看着雨中的他,辛月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发愣。

她不知道他是对女生都这么体贴,还是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哪怕再理性,也还是会去想一些幼稚而没有意义的事情。

在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都想到了这儿去,辛月被自己给蠢笑了。

只对她一个人这么体贴又怎么样,以后他总还会对另一个女生这样。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不该有的念想甩出脑海,站在原地安静等他。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陈江野撑着伞出现在她视线里。

雨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就索性把头发全捋到了后面,将整张脸都露出来,过分优越的长相让他完全能驾驭住这个发型,甚至比平时刘海半遮眉骨的样子还要好看。

辛月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发型对男生而言的确很重要,没有了刘海的遮挡,让他身上的沉戾气息少了几分,但看起来仿佛还要比之前还要更拽一些。

看着这样不太一样的他,一股难过的情绪来得突然。

人都是多面的,在看了把头发撩起来的他,笑着的他,受伤的他……

难免就会期待,会奢望再看到打篮球的他,穿西装的他,更多更多的他。

陈江野无法得知她此刻的想法,看她眉头拧起,以为她是觉得冷,加快步伐撑伞走到她身旁,问她∶“冷?”

辛月摇头。

陈江野也没再多问,换了只手拿伞,弯腰提起地上的袋子,然后把伞遮到她头顶。

“走吧。”

“嗯。”

两人一起迈入雨中,雨打在透明伞上,能看到溅起的水花。

辛月家里也有一把透明伞,她时常会在下雨时,撑着伞走进院里,在伞下仰头看雨如何落下,迸溅出一朵朵漂亮水花,又如何沿着伞面滑下,消失在视野。

雨天在文学作品里,往往用来烘托悲伤,人在雨天也的确更容易情绪低落,譬如她刚刚,但雨天也可以是怦怦然的——

因为伞很小,两个人一起打,肩膀总会不经意撞到一起。

每撞一下,她的胸腔下的那块地方也会跟着轻跳一下。

像小鹿轻快奔跳,像蝴蝶震动翅膀。

长长的街道上,他们就这样并着肩,慢慢地走着,一人一只的耳机里放着同一首歌。

伞是斜的,更偏向她一些。

他们没有说话,好像也不用说话,安静听雨声就好。

分明是倾盆的暴雨,声音却并不嘈杂。

下雨天的夏季没有蝉鸣,世界由滴答声组成,滴答,滴答……

*

长街走到一半,陈江野停了下来,手拉了下辛月的胳膊。

辛月微微一怔,脚步也停下来,转头望向他:“干嘛?”

陈江野看着面前的男装店,拉着她就往里走∶“买件衣服。”

陈江野随便挑了件白色短袖,然后顺手取下一件薄外套丢给她。

辛月下意识接住,表情却是懵的,过了会儿才想起他好像问过她是不是冷。

她忙道∶“我不冷。”

说完,好巧不巧,她偏偏在这时候打了个喷嚏。

“……”

陈江野什么也没说,只丢过来一个眼神,然后拿着衣服去了试衣间。

他穿什么都好看,一件版型和面料都不怎么样的短袖套在他身上,顿时就看起来贵了好几倍。

“两件多少钱?”他出来后就直接问老板。

“三百二。”

蒲县街上都是些杂牌子,当地消费水平也不高,这家店平平无奇怎么可能两件夏装就三百二,辛月猜肯定是老板一眼看出来陈江野是个富二代,直接开宰。

她正要跟老板理论,却只见旁边的陈江野面无表情把手机转账记录给老板看∶“转了。”

辛月∶“……”

本来她没觉得冷,这下是真冷了,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她心头也还是拔凉拔凉。

“走。”

陈江野直接走到外面去等她,丝毫不给她退掉手里这件外套的机会。

她无奈,只能套着外套朝他过去。

这里离车站不算远了,慢悠悠晃过去也只需要十多分钟。

大概是因为下雨天,又是早上,车站没几个人,空荡荡的。

去顺隆镇的车在他们来之前刚开走一辆,下一辆至少得等半小时。

顺隆镇的站台在最后面,辛月和陈江野也不知道刚开走一辆,就坐在长椅上等。

在这个角落看整个车站,能看到的人更少了,寥寥几个人影还都隔得他们很远,加上近视,那些走过的人,在辛月眼中就像是梦里的虚影。

外面的雨声渐小,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连耳机里播放的音乐也没了声音。

辛月取下耳机递给陈江野,表情稍显失落∶“给你。”

“还想听?”

陈江野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辛月点点头,并不否认。

陈江野盯着她,眼睛颜色似乎深了深,过了会儿,他问她∶

“有多想?”

辛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些好奇,在抬眸看到他让人捉摸不透眼神时,她更好奇了。

于是,她试探地回答道∶“很想。”

陈江野下颌缓缓仰起,长睫下垂。

半晌,他说∶

“我可以唱,听不听?”

他语调平缓,像是话里说的只是很寻常的举动。辛月的心跳却猛地颤了一下。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愿意为她唱歌……

“听不听?”

见她愣住,他又问一遍。

“听……”

辛月怔怔地回答。

她说听,下一秒他就开始唱,没有一丝拘泥。

他是真的肆意随性,想做什么就做,不在意场合,一切都随当下心情,其他全不考虑。

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特别的人。

他连唱歌都与众不同——

谁给人清唱一首歌不是娓娓唱来,他却没给任何铺垫,直接进入副歌∶

我会在你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做个不会下山的太阳,

我放空整个心脏只放你在心上,

对你的爱会肆意滋长,

漫长的我正载着岁月的晨光,

只在你的生命中滚烫,

白昼与黑夜也无法阻挡,

会拥有因你升起的曙光。

辛月长睫轻颤,看着旁边的他。

他侧着脸,下颌线轮廓清晰,突出的喉结随着吟唱上下滚动,眼睑淡淡垂敛,不时会扫过来一眼,又缓缓不动声色的移开。

低沉的嗓音自他唇间缓缓溢出,带着像是午后微倦的慵懒,在漫不经心中就俘获人心。

“会拥有因你升起的曙光……”

唱到这一句,他的声调开始下沉。

辛月以为他会接着唱完后半部分,或者就此停下,他却突然转了个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