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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从来都知道, 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甚至有?些暴戾,但大多时候掩藏在那一层世故通达和矜贵淡然的外衣下,很少显露。而大多数人, 根本没?办法影响到他?的情?绪, 自然没机会看到他失控疯狂的一面。

但钟黎是见过他发火样子的,历历在目。

他?发火也分不同场合,而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冰冷严肃地望着一个人时,那是真的被惹到了。

她心?里慌乱, 虽不想这样跟他?牵扯不清, 但也没?有?要?得罪他?的意思。

她做事总留几分余地, 不给别人难堪也避免给自己太难堪。

思及此处, 她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觉得,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能不太好。你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地位, 不应该被我这样的人牵累。”

容凌笑着点了点头, 眼底的眸光却是寒凉的。

他?说:“你还真挺为我考虑的。”

钟黎垂着头, 假意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我是真希望你好的。”

巧言令色!

容凌在心?底冷笑, 但那股澎湃的火气也在渐渐消散。

她确实是很了解他?的,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也知道怎么说话能缓和局面。

只是,这一切此刻都是为了逃离他?, 背向他?。

他?忽然就觉得想要?笑,心?里有?一种凄惶的悲哀,好似秋日枯黄的野草在寒风过?境下扑簌簌地抖动?。

可万千情?绪抵达面上也不过?是化为了漠然的表情?。

他?指骨在桌上很轻地敲了一下。?

这漫不经心?的一下, 却像是敲到钟黎心?里, 她摸不准他?的意思,圆圆的眼睛抬起来。

那一瞬的惊疑、害怕、忐忑, 容凌都看在眼里。

哪怕面上强装镇定。

他?风波不动?:“真为我好,就回?到我身边,别的我都不需要?。”

其实这句话不算多么强硬,可语气里笃定的味道却仍是让人发慌,一双黑眸微敛,就这么定定望着她。

有?种盯住了猎物、让她逃无?可逃的局促感。

钟黎知道跟他?争执吵架是没?有?意义的,只好又说:“你只是没?有?得到、意难平罢了,容公子,容先生,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像我这样的,你招招手不是一大把吗?何必冒风险赔上自己的名?声前?途?”

招招手一大把?

他?心?里最柔软处好像被刀尖划过?,一寸一寸地剐开,停在那边没?有?开口。

他?确实想不到,经年之后,她会用这种话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他?良久不开口,钟黎到底还是有?点不安,迟疑地抬头去看他?:“你……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他?没?开口,面上如罩寒霜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她想要?再次开口劝解时,他?终究是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她。

-

走廊里很安静,两边房门?都是紧闭着的。

可钟黎总有?种大家都在看着她的感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层上。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真的不用送了。”她驻足跟他?道别。

容凌没?有?说话,侧面望去,脸是冷的,但仔细看,又好像是平静的。

他?只是说:“开门?。”语气不容置疑。

钟黎咬了下唇,没?动?。

走廊里重归寂静,谁也没?说话。

钟黎忽然就觉得有?些生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受他?的气。

她的脾气已经算是无?可挑剔,可遇到这个人,却好像一切的忍耐和谦让都无?济于事。旁人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这冷面阎王面前?——通通无?效。

后来她还是将门?卡贴到门?上,让他?进了门?。

她又跟保姆一样给他?烧水、倒茶,只希望大少爷心?情?好点儿赶紧走。

容凌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一直留在她脸上,看得钟黎心?里毛毛的。他?忽然笑了声,手在膝盖上搭了下:“你很希望我走?”

心?思被看穿,饶是早有?准备,她也不免局促。

“没?啊。”钟黎跟他?对视。

他?盯着她,眼神就这么直直的:“真没??”

钟黎哪儿敢应,含糊地嘟哝了一句“厕所里是不是漏水了,我好像听到声音了……”她前?脚刚进,他?后脚就进来了,高大的身影如一堵墙。

她没?有?退路了,四面是坚硬封闭的墙壁,身后是他?岿然不动?的身形。

她一颗心?连同人,好像被关到了一个封闭的盒子里。h??

做人悲哀到这种地步,实在没?谁了。

钟黎深吸一口气,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这样,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你指的是?”

“四年前?你不会跟我结婚,难道四年后就会吗?”钟黎抬头直视他?,一颗心?酸胀难忍,分明已经结痂的疤,这会儿又生生地撕开。

可她还要?忍耐着,用一种自己听了都觉得悲哀的平静语气跟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人,我身边知道我们?这段的人会怎么想我呢?就当我是祈求你好了,给我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那昨天算是什么?”

“我做错了。”

他?听得要?发笑,心?里却发冷,下一秒却攥住她的手腕:“我们?明天就回?北京去民政局领证。这样可以吗?”

“你有?病啊?!”钟黎惊骇地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容凌却是笑了,目光里带着一种讽刺:“你不愿意。我出局了,是吗?”

他?想到了徐靳,想到了沈斯时。

前?者只是心?里曾经的一根刺,但因为关系太近互相太了解,他?能容忍,毕竟人生在世总不可能那么圆满,后者令他?如鲠在喉。

他?不能去细想她和另一个人的点点滴滴。

“我们?真的不合适。”半晌,钟黎摇着头往外走,只想摆脱这一切,可他?如影随形,不知不觉就把她逼到了角落里。

她只能被迫后退,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轻颤:“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容先生,您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我不配……请您高抬贵手。”

她宁愿这样贬损自己,也要?他?知难而退。

一切好似被施了魔法。

不远处的沙发里,容凌垂眸静坐。

他?很久都没?说话。

依稀记得当年在一起时,他?每次出差归来时,她都会提前?等?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像只小考拉似的冲上来,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那时,他?是她的信仰,她无?条件地崇拜他?、爱慕着他?。

如今她把他?丢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过?去。

那他?到底算什么?都是借口,无?非是她不再需要?他?,他?不再是她的第一选择和唯一选择。

不过?,这些话聪明的他?不会开口问,不管得到怎样的答案,他?都不愿意去听。

钟黎已经失去跟他?争吵的耐心?和能力,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你只是觉得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觉得我是你完美人生里的缺憾。可真的得到了,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一个家世远远比不上你的老婆,毫无?人脉,在你们?那些习以为常的社交场上怎么都融入不了的人?”

“那真是你想要?的妻子吗?不会的,你那时候只会觉得我什么都不好,难保不会觉得我是你的耻辱。”就算嘴里不那么说,日积月累中种种矛盾都会显露。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来反驳她,只是略沉吟着。

钟黎说:“你走吧。”

容凌却道:“你让我想想。”

门?关上的那一刻,钟黎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也不想把这些难堪的话说得这么清晰明白,可不这样,以后只会更加难堪。

钟黎以为容凌不会再找她了,谁知翌日他?就邀她在附近的茶室喝茶。

窗台上搁着一盆吊兰,枝叶繁盛,日光斜照下来时翠莹莹的,叶片清晰的影子一片片在桌上晃动?摇曳,毒辣的日头也没?那么讨厌了。

茶都凉了,钟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我想了一晚。”他?敛着眸,声音很低,“我想跟你结婚,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钟黎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你想清楚了?”

容凌苦笑一声,多少有?几分自嘲:“你觉得我过?得很好吗?你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跟那帮老头子勾心?斗角的,但我没?有?办法,再讨厌我也要?去加入、要?经营,我才有?资格不处处受制于别人。不然,你出身再好人家也就是表面上恭维你,背地里照样笑话你不拿你当一回?事。就像你工作一样,你不也得天天跟院所里那帮老头子虚与?委蛇吗?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去忍受一些你讨厌的东西。这四年,我天天戴着面具,过?得像机器一样,日子真是难熬。”

“你这话听着像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钟黎没?法儿评价。

容凌浅浅一笑,莞尔道:“那就算是吧。”

手边的茶快凉了,他?为她亲添一杯:“这是手工的乌龙茶,老板珍藏,你尝尝,喜欢我让他?给你捎点儿。”

“我不大会品茶。”

“可以学。你这么聪明,没?有?学不会的。”

钟黎觉得他?意有?所指,似乎是在指代昨晚的事情?,她刚要?生气,又听他?话锋一转,难得温柔地说:“不会也没?事,我不介意我老婆不会这些的。”

又说,“我保证不会有?人瞧不起你的。如果?你觉得待在这边不舒服,实在没?办法融入的话,我们?就回?南京去定居。那边是我舅舅的地儿,虽然他?现在不在那边任职了,还有?谢平他?爸,没?人敢说三道四的。我姥姥和姥爷都很好相处的,他?们?会喜欢你的。”

他?那么眼高于顶的人,不屑于解释多说的人,这会儿这么长篇大论?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钟黎鼻尖泛酸,别过?头。

怕自己经受不住这种诱惑。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他?抓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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