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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的那段时间, 容凌是最忙的,年后积压的工作基本都堆到了一起。

他赶一趟C市,因连日气候不佳, 工作开展出现了问题。

是夜, 大雨滂沱,窗外好似被一层潮湿阴暗的灰色烟雾笼罩。

窗台前亮一盏橘灯,光芒却似乎在被窗外的夜色吞噬。

他看了会儿就觉得眼睛累,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雨下这么?大, 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去县里。”魏允进来给他端一杯茶。

“谢谢。”容凌接过来却?没喝, 若有所思地?连带着茶盏一道搁到了一旁。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 他震了一下, 倏忽朝外面望去,眉眼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魏允忽的想起那位钟小姐似乎很怕闪电, 之?前他陪着容凌去重庆那边开发建设一个关于风电和煤炭的综合性能源项目。正?巧遇到暴雨天, 他工作回来都半夜了, 还是打电话过去问她北京那边下雨打雷了吗, 怕不怕。

他按着手机在昏暗的路灯下垂着头徘徊, 这一通电话就打了一个多小时,迎着寒风也浑然不觉。挂断电话时, 肩膀上已经湿了一片,原来是头顶那棵槐树树枝上滴落的。

他笑着将大衣脱下来,挽在手里信手抖了抖。

魏允是近两年才跟着他的, 自然不知道他和钟黎的过去, 一开始也挺好奇的,但也从?不探听, 直到有一次和谢平喝酒的时候问了一嘴。

谢平笑得有点?意味深长,说,他这人很会装,平时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又斯文豁达的样子,但是,一旦碰上这个钟小姐,那就装不下去了。

这个钟小姐就是他所有的不理智。

“北京现在应该是晴天,我看过天气预报了。”魏允开口提醒。

容凌回过神,点?点?头,笑一下就让他出?去了。

他把处理完的文件齐整地?叠放到一边,窗外沙沙细雨挺恼人的,手里的钢笔忍不住在草稿纸上勾画起来。只?一会儿,一个卡通人物?跃然纸上。

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披散着长发,身子和四肢也是圆滚滚的。

他觉得不太好看,跟她本人比实在寒碜,又舍不得划掉,后来犹豫很久还是珍而重之?地?折叠了一下,藏到了最下面上锁的抽屉里。

雨越下越大,他又坐了会儿,到底还是取出?手机。

原本是想给她打一个电话,看一下时间很晚了,改成了发短信。

[早点?休息。]

谁知她竟然秒回:[正?准备睡了。]

[晚安~]

看不到她回复感觉失落,看到她回复又有些生?气,容凌眉头微皱,快速打字:

[我不是让你11点?前睡觉的吗?又熬夜?]

她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连忙回复他:

[没有没有,我早就躺下了。]

[刚刚是起来上厕所,正?好看到你的消息了。]

[睡了睡了,拜~]

容凌看着安静下来的手机,又好气又好笑。

他信她个鬼!

[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

[没有没有,我早就不玩游戏了,最近工作很忙的。哪有时间打游戏?]

[我看到你账号刚刚登录了。]

[那是我借给杨珏玩的。]

[不说了,很晚了我睡了,你也是,早点?休息啊。]

他扯唇冷笑,真服了她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理亏,她过一会儿又发了一张自己闭上眼睛的照片给他,也不想想,她真睡了,照片是谁拍的?鬼吗?

容凌摇了摇头,不想说她了。

翌日起早,连着几日的大雨终于有所收敛,只?绵绵不断时大时小还在缠续着。一场风暴侵袭后,留下一地?狼藉,街道上的排水系统却?几乎瘫痪。

容凌和几个接待员淌过没过膝盖的水,眉头紧锁。

水面上漂浮着树根、树叶、泡沫盒等?垃圾,远处,地?势低的地?下室已经被淹到天花板,穿橙色救援服的消防员正?在抢救。好在政府早就接到有关部门的预警,早就动员准备起来,暂时没有大量的人员伤亡。

这情况车是没法?儿走?了,后来魏允找来了几条木筏,几人就这样在水上划着划到了基地?里。

因为靠近沿海,地?势又位于东南地?带的低洼处,一大片地?方?已经被淹没了,只?剩下西南部建在山上的一些基础设施还幸存着。

“当初为了安全?考虑,用的是最好的材料,防水也做到了极致。只?是,这一大片一直这么?堵着,水泄不出?去,市中心会越来越堵。”一个工程师道,也不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雨水,胡乱伸手抹了一把。

容凌接过望远镜,往前崖口站了站:“除了这个出?口,没别的了?”

“有,但都堵了,工程部还在抢修疏通呢,但看这情况,够悬,时间不等?人啊。”另一人道,见他还要往前,吓得脸色发白抢先上前拦住他,“您小心点?儿啊,这下面水深着呢。要是掉下去,我怎么?跟首长交代啊。”

容凌横他一眼,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

这人讪讪的退开,再不敢说什么?,只?是时刻关注着他脚下,就怕他一个不慎栽下去,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虽只?是简单观测情形,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容凌的命令更让几人愕然,不可置信望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便见他神色凛凛的,语气清晰地?重复一遍,把这个二期基地?凿开泄洪。

“这个项目都建得差不多了,当初投了多少个亿进去!”一人忍不住开腔,脸都涨红了,是急的。

而且这是个大项目,建成后大概率就是当地?的地?标建筑,旅游业带动其他产业,重要性显而易见,当初来接洽的时候政府部门都那么?重视。这要是推倒,别说损失多大,他这种身份回去也得被董事会一顿批吧,这职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他自己就算了,他们这帮跟着他一起来的估计也没好果子吃。

几人又是七嘴八舌一番劝。

“出?任何问题,都由我一力承当。”容凌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吩咐魏允去干事。

魏允对他的命令向来马首是瞻,推开几人就下去交代了。

建起来难推倒简单,只?是一会儿就凿出?了大口,被堵在内陆的水一下子泄出?汇入海中,城市中心的水位线也逐渐下降。

算是有惊无险,事后书记找到他说他这事儿做的对,损失点?儿钱是小问题,晚点?儿堤坝哪里都要出?事了,好在发现及时,泄得及时,回头他会打报告替他陈述原因的,不会让他在董事局里难做。

容凌与他不熟,只?是前些年做一个医药项目合作的时候有过交集,闻言却?也明白自己此举也算是帮了他,便也点?点?头道了谢。

这次逗留的时间远远超出?了计划,他回到北京已经是一个多礼拜后的事情了。

先回去开了一场会议,会议上几个老头对他一通□□,就差恨不得把他就地?摁死。

会开完都中午了。

几乎是刚下楼的那一刻,他就被人拦住,塞上车一路往西北开。

容凌知道肯定是他爸接到消息了,也没说什么?。

一路上都很平静。

抵达时候,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衣襟。

蒲若山打着伞赶过来替他称好,又让人去拿大衣,怕他着凉了。

他爸现在待的这个疗养所地?方?挺僻静,离香山公园很近,毗邻一国宾馆,算是个领导人例行?季度下榻的地?方?,连这地?方?在内一共可选的很多处,但他爸每年这个点?儿都喜欢选这里。

清明前夕细雨纷纷,桃红绿柳,杏花满枝头。花木迎风招展,寒雨瑟瑟,空气里的能见度很低,不知是山间飘起的水雾还是细密成织的雨模糊了视线。

“小五,这次的动静够大的,这是要把那些不服你的老头都逼出?来?”这地?方?山路崎岖,路不好找,蒲若山一路给他指引。

容凌表情很淡,不想提这个:“本来也只?是暂时摁下去,苗头不对跑出?来也很正?常,这帮老家伙,向来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倒是我爸,怎么?有闲情管我这档子事儿?”

别看他在外面搅风搅雨的,到了他爸这儿,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儿。

可他爸召他的次数最近越多,让他不免警醒。

蒲若山声音压得很低:“杨家那位这两天来找过你爸,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他也不嫌埋汰?一把年纪了整这些。”容凌冷笑,脚下步子如风不减。

蒲若山笑,可到底也有几分?无奈:“你爸也不好一直不见他,可跟狗皮膏药似的,实在烦人。你这次又搞这一出?,虽说算功过相抵可到底带来了损失,中河那边可能要对你作出?一些处理。”

“随便吧。”跨过院中的一处水潭,绕过亭阁,地?方?终于到了。

容凌停下,远远看着他爸弓着身在池边喂鱼。

蒲若山拍一下他肩膀,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给父子俩留下独处的机会。

也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容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7点?了,太阳坠到地?平线下,容应棠竟也没留他吃饭。

山上气温降得快,蒲若山给他套上自己的军大衣,又让人在前面照明,两人一路踩着石阶下去的。问了他两句,他也不答,神色淡淡的瞧不出?虚实,只?问到某件私事的时候见他笑了一下,抬眸时望向天边,眼底被橘色的路灯映照得很是温暖。

蒲若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小五……”

“蒲叔,我要结婚了。”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蒲若山一时愣怔没反应过来,还要说点?儿什么?,却?见他已经往前走?出?好几步,暗叹一声快步跟上。

那天香山的雨不是很大,这一段山路,容凌却?走?了很久。

分?明四周很安静,他却?没办法?静下心来。

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感慨良多。

其实之?前也聊过几次,但大多点?到即止,是从?小出?于对他爸的敬畏,是高山仰止,是望而却?步,如今是心之?所向,是再难遏制。

容应棠问他“非娶不可吗”时,他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敢那样质问他爸:“我从?小就不了解您,您了解我吗?知道我内心的渴求吗?”

“如果当初顾家失势,您会不会选择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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