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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宫门, 她所有的思绪全部敛去。

重重宫阙彰显的不仅是至高无上的尊贵与荣耀,还有着天下最无解的阴谋算计,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行到后宫岔道时, 领路的小太监见她并未拐弯而是直行,连忙出声提醒。

她眉眼未动, 反倒示意小太监跟上自己。

小太监急道:“月城公主, 这条道才能去往长春宫。”

长春宫是庄妃的宫殿, 小太监也是长春宫的人。

“谁说我要去长春宫?”她继续前行,小太监无法, 只能忐忑不安地跟上。

宫庭深深,小太监几次提醒, 左顾右盼似乎想找什么人去长春宫报信, 却无奈也不知怎地, 一路上竟没碰到什么人。

他自然是不知道, 谢姝有透视眼, 一旦远远瞧见宫女太监, 便能有效避开。

直到越走越不对, 他才回过神来。

……不是去往独孤宫的路吗?

而谢姝, 正是要去独孤宫。

独孤宫冷清如故,安静到不像是宫中的宫殿,更似那深山老林中的别墅。独孤宫里的宫人们见到她, 无一不是惊讶。

有人赶紧去通传,不多时依旧是雪衣素面的高皇后亲自迎了出来。

阳光正好, 她这一身的雪色在日头下越发的醒目刺眼, 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凄凉, 与金碧辉煌的皇宫形成鲜明对比。

她心中惊喜,说出来的话却是口不由心, “今日是庄姨娘设宴,你怎么到本宫这来了?”

“皇后娘娘是主母,臣女是客人。自是要先来给娘娘请安,岂能急着去赴一个姨娘的宴,而忘了礼数规矩。”

谢姝顺着她的话,也称呼庄妃为姨娘,这般示好令高皇后很是满意。

二人入殿之后,宫人们奉茶上点心。

这一次自然也不是那又苦又涩的茶,而是那极品的龙井,点心精巧雅致,一看就是用心准备之物。

果盘底下的叶子牌还在,贵妃榻下的游记却换了一本。

谢姝道:“臣女最近读过一本游记,觉得颇为有趣,便想着与娘娘一同分享。”

说着,她将书呈上。

高皇后还在思量她的话,那分享二字直叩心间。

“本宫入宫多年,来来回回不知见过多少人,你还是第一个想到本宫的人。”

语罢,她自嘲一笑。

这一笑有几分苦涩,瞧着有些寂寥。

“臣女以前在澜城时,曾听一个老人说过,她说世人生来孤独,来时一人,归时一人,仅此而已。”

高皇后闻言,似受到震动。

喃喃着:“好一个仅此而已。”

良久,她淡淡一笑。

“你年纪不大,倒是通透。”

“臣女不过是拾人牙慧,说起来当年在澜城倒是更自在一些。那里不似京中这般规矩多,人情往来也要随意一些。每逢节庆喜事,鼓声喧腾,打牌九划拳者比比皆是。”

牌九二字,让高皇后神色一动。

“不知澜城的牌九与京中有何不同?”

谢姝故意引导,已将话题引到了牌九之上,自然是有一番细细解说。她说得极细,不时还比划几下。

高皇后被她说得兴起,将果盘里下的叶子牌取出来,然后再招呼两个嬷嬷一起,四人开始打起了牌。

殿外,小太监焦急万分,几次想溜回去给庄妃报信,都被独孤宫的人给拦了下来。

殿内的几人,一连打了好几圈,用的都是澜城的打法。如此一来,不论是高皇后,还是那两个嬷嬷都已学会。

高皇后意犹未尽,却不得不出声提醒谢姝。

“时辰不早了,你该去庄姨娘那里了。”

谢姝也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高皇后叫住她,问:“你可知今日宴无好宴?”

“臣女知道。”

她自然是知道宴无好宴,只因李相仲已将自己视为下一个目标。

而那庄妃,明显是安王一派。

安王妃陆氏出身淮阴侯府,其母是庄妃的表姐。安王妃身体不太好,向来深居简出,景元帝将李相仲的亲事交给庄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庄妃的年纪看上去比高皇后大一些,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穿衣打扮,一看就是那种端庄的类型。

哪怕是如今受到陛下的倚重,也不见半分张扬,就算是今日邀请众女进宫说话,一应陈设也不见铺张。

唯一值得说道的,便是摆在正中间的几盆极品菊花。菊花已半开,有玉壶春、绿牡丹、墨荷,还有白玉垂帘等。

宫宴大多会巧立名目,庄妃此次的宫宴便是赏菊宴。

谢姝到的时候,分外的安静。所有人都在凝眉细思,不时观赏着那几盆菊花,似是在琢磨着什么。

庄妃看到她,目光微动。

她今日虽未精心打扮,却也不会失了分寸。一袭符合自己公主品阶的华服,以及头上的步摇珠翠,完全将她的娇妍显露出来。

相比上次在独孤宫里的初见,此次她们彼此都对对方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庄妃惊叹的是她的貌美,还有她那与年纪并不相符的平静从容。她则感慨于庄妃上次的不显山不露水,和这次的大方得体。

众女之中,她身份最高。是以庄妃给她留的位置离自己最近。锦缎的垫子垂下,绣工十分的精美,将座位原本的样子遮盖住,只余奢华与富贵。

她扫了一眼,眼底泛起一抹寒意。

那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座位底下,赫然是一只大耗子!

看那大耗子的样子,应是正处于晕迷之中。一旦等会醒了,趁人不备时窜出来,第一个受惊的便是她。

她面上不显,见过礼之后泰然自若地坐下。

今日进宫的除了世家贵女们,还有几位郡主县主充当气氛组。皇孙之中来了两位,一位是李相仲,另一位是作陪的平王世子李相堂。

平王因为腿有疾,平日里不怎么在人前露面。李相堂往常都以在家中给父王侍疾的理由,对很多事都是能推就推。

他相貌算不上多出色,仅能算是周正而已,加上沉默不言的性子,最爱被李相仲拉着当自己的陪衬。

谢姝一来,人就齐了。

莱芜郡主对她的姗姗来迟很是不满,出言讽刺道:“月城公主怎地来得如此之晚,真是让我们好等。”

“我方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一句话,成功让不少人变脸。

庄妃到底是宫里的老人,闻言面不改色。

“月城公主来得正好,方才正好有人提议以这几盆菊花为名,各自作一首诗。”

谢姝对此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觉得如果光是作诗那都是简单的,就怕有人自以为才华得不到施展,又拉着别人一起才艺表演。

这时李相仲站起来,徐徐踱步到那盆白玉垂帘跟前。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全聚集在他身上。

只见他作沉思状,然后缓缓吟诗,“……垂帘百媚生,拂衣暗香来。”

拂衣二字,恰好是谢姝的名字。

如此一来,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皆是明了这位皇长孙的属意。

庄妃笑道:“真是好诗,月城公主,你以为呢?”

谢姝心下冷笑。

这些人的意图还能再明显一些吗?

“庄妃娘娘有所不知,臣女对琴棋书画并不精通。”

庄妃愣了一下,“月城公主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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