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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独独没有欣喜。

“你不信?”慕迟轻声问道。

乔绾沉默着,良久开口道:“我并非不信。”

慕迟的眼中升起一丝光亮。

乔绾静了静,垂眸道:“慕迟,当初在毓秀阁,你为了护我而挨了一鞭时,我动过心的。”

慕迟的喉结微动,怔忡地望着她。

“后来,得知了真相后,我便在想,那个让我动心的小倌,真的存在过吗?”

“在我满心欢喜地算着求乔恒为你我赐婚时,你究竟是那个与我一同欢喜的小倌,还是那个在心中嘲讽我的慕迟?”

“而后我便发现,无论答案是哪个,我都会很难过。”

乔绾说着,突然笑了一声,她抬起头坦然地看着慕迟的双眸:“至于你说我不信你啊……”

“我不是不信你,慕迟。”

“我只是不信这些情啊爱啊的了,它与我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曾经她以为,爱慕一人该是美好的,欢喜的。

可后来她才知,爱也可以是摧毁,是利用,是抛弃,是几欲痛到窒息。

当初送慕迟去柳州回来,“沉睡”的那三日,到了后来,她其实是清醒的。

她给自己三天时间,对自己说:乔绾,之后便不准再犯傻了。

她一直铭记于心。

慕迟出神地看着安静笑着的乔绾,看到眼尾嫣红。

当年看话本看到里面的男女分离时总是眼圈通红,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时,便会笑容满面的乔绾,如今却说,她不再信这些情与爱。

“抬去后院疗伤……”门外隐约传来司礼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乔绾听着外面的动静,还需要疗伤,看来那美人无碍,她又看了眼站在原处一动未动的慕迟,说出那些话,她心中轻松了许多,耸了耸肩,乔绾吐出一口气:“我今夜和倚翠一起休息。”

话落,她便要朝门口走,下刻手腕却被人动作仓惶地抓住了。

乔绾挣了挣,没能挣开,他的手如金梏一般死死禁锢着她。

乔绾皱眉,不觉道:“怎么?你还想要将我锁起来吗?”

慕迟的指尖剧烈颤抖了下,良久,轻轻地松开了她。

乔绾抿了抿唇,快步走了出去。

慕迟仍站在房中,她走了,这间房间都变得冷寂起来。

前段时日相拥而眠的夜,此刻仿佛变作镜花水月,被轻易地打散零落开来。

良久,慕迟方才转身,静静地走出屋子,走出院落……

司礼在院落外不安地等待着,管家白着脸诚惶诚恐地磕着头,喊着“殿下饶命”。

慕迟恍若未闻,只径自朝书房走着。

司礼见状匆忙快走几步,率先去点燃了书房的烛台。

慕迟走进书房,只望见偌大的房中一片空荡阴冷。

那股彻骨的寒意好像再次涌上来了,折磨着他的肢体,惹得他忍不住颤抖。

司礼刚要悄然退出,慕迟道:“司礼,将炭盆都点上。”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

司礼诧异,自到了九原城后,公子便鲜少再烧炭盆取暖了,就像是……寒病无药自愈一般。

只是他也不敢违逆,将书房中的几个炭盆全都点燃上了。

一阵阵热浪涌现,慕迟立在这股热浪之中,气息与四肢仍是冰冷的。

慕迟将手伸到炭盆上,想要烤一烤,却在看见指尖残留的血迹时一怔。

这是旁的女人的血,似乎还残留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百合花香。

也许,乔绾是因为这些,才说了那些话。

她向来不喜欢旁的女子靠近他的,就像当年他们去集市,只因有人偷觑他她便会捻酸生气一般。

慕迟走到盆架旁,将手伸入冰冷的水里,用力擦洗着被碰过的小臂与手背。

直到彻底清洗干净,盆中的水面逐渐平静,倒映着一张自欺欺人的脸。

慕迟怔了怔,下瞬陡然后退了几步,脚步匆忙地远离了铜盆,走到书案后定定坐着。

不知多久,慕迟的瞳仁动了动,似想到什么,转身走到一旁的暗格中,安静地拿出一个破旧的木匣,微微一动,里面传来铁器碰撞的闷响。

木匣打开,经年的腐木与铁锈味扑面而来。

慕迟看着早已锈迹斑斑的铁链,伸手轻轻地抚过。

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着如牲畜般活下来的日子,那段他恨极厌极的回忆,多年后,第一次再浮现于眼前……

*

这段时日,乔绾每日喝药、去冰室药熏,身体恢复得很不错。

隔日,乔绾特意和倚翠一同送了无咎去学堂,并去看一下金银斋的装潢。

久未上街,乔绾难免有些兴奋,尤其在繁华的燕都,汇聚着天下各处的名产名吃,午时二人便寻了最大的酒楼,好生吃了一顿。

等到回府时已经近黄昏了。

一进府门便听下人窃窃私语,说是昨日的那些美人和管家不知为何,突然便被赶出了燕都,管家和其中一位美人离去时,还是被抬出去的。

此事似乎还牵连到了朝堂上的几位官员,只是不知那些官员是何下场。

倚翠担忧地看着乔绾,乔绾只眨了眨眼,笑道:“看我做什么?”

倚翠见乔绾神色如常,放下心来。

许是逛了一整日的缘故,乔绾药熏后没多久开始困倦。

同倚翠一块休息,她总挂念着她是不是未曾睡好,乔绾便照旧回了偏院。

今夜乔绾入眠极快,陷在柔软的被褥中,睡得香甜。

只是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听见了几声锁链碰撞的清脆声响。

乔绾伸了伸腿,那响声越发明显。

就像回到当初在公主府时被金梏囚住的日子。

金梏……

乔绾猛地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此刻她方才察觉,原来那根自己睡前习惯留的蜡烛已经燃尽了。

乔绾吐出一口气,暗道一声晦气,竟然梦到了那段过往。

然而下刻,锁链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是做梦。

乔绾一怔,坐起身看向外面。

熟悉的寒香乍起,慕迟朝她走来,锁链声一步一响。

乔绾惊:“你又来做什么?”她边说边睁大眼试图穿过黑暗看清楚来人,可再吃力,也只看见那张黑暗中也欺霜赛雪的苍白面颊,以及那双如鬼似仙的眸子,其余一片模糊。

慕迟已经走到她面前,良久,拉过她的手,将冰冷粗糙的粗重铁环放入她的掌中。

“什……”乔绾刚要反问,下瞬陡然反应过来,手指一颤。

铁环“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慕迟顿了顿,静静地俯身将铁环捡起。

乔绾自枕边拿过火折子,吹了两下,微弱的火苗映出狭窄的光亮。

乔绾定定看着慕迟的右脚,如同多年前的那场梦境一般,梦里的孩童、少年右脚锁着重重的锁链。

而此刻,出现在了眼前的慕迟身上。

慕迟将锁链的另一端重新塞到她的手中,半蹲在她眼前,抬头望着她,如臣服:“这一次,给你。”

“再试一次,乔绾。”

“就一次。”

他伸手轻触着她的脸颊:“可怜可怜我,试着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