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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别馆内。

见惯了大雪纷飞的两名是从,一人撑着伞,一人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药,乘着夜色快步走在前往主院的小道上。

到了院门前,撑伞的侍从向门前的侍卫通报道:“公主殿下的汤药熬好了。”

守门的侍卫快到换班的时间了,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随口道:“今儿来得还挺早。”

“公主殿下已是服药好几日了,今儿个御医替殿下诊过脉便减了些药材,这便熬制得快了些。”

侍卫微微颔首侧身放了行。

入院后,端着汤药的侍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位公主殿下总算是快好起来了,待她走了,咱们也就能调回宫中了吧。”

另一人微微颔首,带着些许不满也压低了嗓音:“一月能病两回,也不知大梁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娇弱,照这身子骨,岂不成日都得与汤药作伴才活得下去。”

话音刚落,站在主屋门前的丫鬟皱着眉头就冲进了大雪中,气焰嚣张:“谁说我们要走了!你们辽疆的下人就是这么在主子背后嚼舌根的吗,当真一点规矩也没有!”

这是大梁公主的贴身丫鬟,名唤翠柳,此行同方舒窈一并来到了辽疆。

与两名侍从走近后就显露出翠柳与之相差甚远的身形高度,她几乎比这两个还未成年的侍从矮了一个头。

两名侍从垂眸看了她一眼,对于她毫无威慑力的气势丝毫不在意。

其中一人淡声道:“王早已下令送你们公主殿下回大梁,不过是因着她身子娇弱病倒不起这才又耽搁了几日,王既是无意与大梁和亲,你们不回去,难不成还想赖在辽疆不走吗?”

这话戳中了翠柳的痛处,她面色一变,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一路千里迢迢来到辽疆,仅路上就花费了近三个月的时间。

从秋日到深冬,最终还未见到辽疆王就被下令遣返回国。

好在方舒窈灵机一动装了病,这才得以留下。

但几日前方舒窈想方设法入宫见到了辽疆王,却仍是没能达到目的,更被更直接急促地驱赶着要他们离开。

方舒窈故技重施,又一次病倒了。

一连在离宫别馆赖了小几日,却也只能是缓兵之计,反倒叫离宫别馆内的下人越发不尊重了。

两名侍从不再耽搁时间,略过身材娇小的小丫鬟便入了主屋中。

伴随着推门的轻声,屋内传来一道突兀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匆忙钻入被窝中的声音。

待到两名侍从绕过门前的屏风,便在几步外的床榻上,瞧见了那张我见犹怜的娇柔面容。

即使知晓只要是辽疆王无意,她就不会有可能成为辽疆的王后,侍从们却仍是无法抑制每次看见这张娇容时的惊艳。

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虽是貌美,却也娇柔易碎,实在不适宜在辽疆多待下去。

“咳咳。”虚弱的轻咳声打破了屋中的沉寂。

方舒窈不着痕迹地掩去了眸中的精神劲,再度抬眼时,已是一副病得不轻的虚弱模样,好似下一瞬就又要阖眼昏睡过去。

两名侍从像是瞧不见她的虚弱一般,自顾自走到床榻边递上了汤药。

“公主殿下,您的汤药熬好了。”

“御医说您今日脉象平稳了不少,想来身子应是好了大半了。”

“快把药喝了吧,说不定睡上一觉,明日便能下床走动了。”

被褥下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方舒窈熟练地把了一下自己的脉。

表面的假象哪能改变不争的事实,她别过脸去淡声应下:“放那吧。”

侍从退出屋中不一会,就有一道匆忙熟悉的脚步声一路小跑着进来。

方舒窈抬眸瞥了眼来人,还未开口,对方已先一步焦急道: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坐以待毙吗,这都多少天了,你再怎么装,辽疆王也不会来看你一眼,你还不快想想别的办法!”

方舒窈默不作声地掀开被褥,下床走到放置汤药的矮桌前,端起药碗凑在鼻尖轻闻了一下,仅一瞬就分辨出了里面的药材,随后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她像是感觉不到汤药的苦涩一般,轻擦了一下嘴角,面不改色道:

“论着急,我比你们更着急,我心里有数,犯不着你担心。”

那日她分明都快被卫司渊灼热的视线盯出一个窟窿来了,他竟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对她毫无兴趣的话来。

简直傲慢无礼到令人发指。

没兴趣他瞎看什么,没兴趣他还说什么猜对了。

方舒窈毫不怀疑卫司渊就是在刻意给她下马威,不把她这位大梁公主放在眼里,更不把整个大梁放在眼里。

狂妄自大的莽夫,她却不得不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

究竟怎样,才能让他对大梁的商路,亦或是大梁的她,感兴趣呢?

*

入夜,辽疆王宫寝殿中。

卫司渊一双长腿交叠在支出的软椅上,放松着身形慵懒地靠着椅背。

屋中并无下人候着,仅有他一人悠闲地晃着摇椅。

有人大喇喇地推门走入,他闻声掀了掀眼皮,瞧见来人又懒散地阖上眼,嘴里淡声道:“这么晚来干什么,不用在家陪媳妇?”

来人是辽疆军师,也曾是卫司渊南征北战的得力副将,戎止。

本是比卫司渊年纪小上几岁的戎止,却在两年前先他一步寻得了爱妻。

这两年来戎止和妻子浓情蜜意,看得卫司渊心里时常窝火,连带着这会,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满地抱怨来。

相较卫司渊稍显温和的面容露出一抹笑来,戎止自顾自坐到了他对面,朗声道:“芊芊回娘家了,闲着没事,就给你带个好消息来。”

戎止就连仅是轻唤一声妻子的昵称,都好似在低磁的嗓音中灌上了蜜一般。

卫司渊烦闷地轻嗤一声,不悦坐起身来:“最好是能让我感兴趣的好消息,不然定不饶你深夜叨扰的重罪。”

不知何时深夜陪伴还成了重罪,戎止也只好脾气地笑道:“听闻离宫别馆那位,今日身子已是好了大半了,大抵明日就能好全,这几日就该启程回大梁了,这算不算能让你感兴趣的好消息。”

卫司渊眉眼一沉:“就算再病个三五次,她回大梁也是早晚的事,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这般貌美如花的娇公主,怎就遭你如此恶毒的诅咒。

戎止顿了一瞬又道:“你当真对那位大梁公主毫无兴趣吗,我记得你曾说过,花儿就得开得这般明艳靓丽才好,她那长相,难道不正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而卫司渊今年二十有三,年少继承辽疆王之位,一身战绩显赫,已是达到了让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他并非清心寡欲,却因眼光挑剔,性子执拗,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向来都瞧不上那些与利益相关而被送来辽疆的美人,更莫说这回来的这位大梁公主身娇体弱到跟个易碎的瓷器一般。

卫司渊皱起眉头:“你看她那三步一小喘,五步一晕厥的模样,光是到辽疆不足一月,就病倒了两回,你是想老子娶个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回来,好给你幸福美满的生活再添被艳羡嫉妒的乐子是吧?”

方舒窈的长相的确是从里到外都长在了卫司渊的喜好上没错。

他喜她湛亮清澈的眉目,喜她妖艳欲滴的双唇,婀娜的身姿,凹凸有致的曲线,这些在那日她翻墙进入他的练武场时,他便来来回回看了个遍。

脑海中似是又浮现出了那张令他移不开眼的娇容来,的确勾人,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但那是一朵易折的娇花,并且这是一段明显带着利益交缠的关系。

大梁会为了自保而献出娇柔尊贵的掌上明珠,但辽疆却犯不着为了一条区区贸易商路就送上了他身为帝王的人生大事。

那样娇贵的公主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后,只怕是不会再来谈及此事了。

待她病好,就该启程回国了。

却不曾想,翌日会谈的大殿上。

门前的侍从入内禀报:“王,大梁公主求见,已在外候着了。”

卫司渊剑眉轻挑,眸底有讶异之色流出,顿了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才沉声回应:“让她进来。”

大殿两侧立着今日前来向辽疆王汇报国内大小事务的朝臣,气氛不似其他国家的早朝那般严肃沉重,却也郑重有序,将卫司渊奉于高座之上。

方舒窈的到来令底下发出一阵不小的议论声。

谁人都知近来抵达辽疆的大梁队伍,其中便有大梁意欲和亲而送来的公主。

直到方舒窈迈着袅袅步伐踏入大殿之中,周遭一道道视线齐刷刷向她看来。

无一不在眸底惊艳这位大梁公主。

当真如传闻中所说,美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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