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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客气一些,礼数多一些,总是更妥当的。

“要是大人赏脸,回头我们供奉一桌,化些金银元宝下去,也能表达下我们的歉意。”

小姑娘说话好听,又有礼数,软话说了几句,鬼差白忙活一通的郁气散了散。

它将手中的哭丧棒往地上一杵,“客气客气,我名叫彭一耘。”

潘垚了然,通了名字,这便是允了他们供奉,回头这事儿便揭过了。

只听西南那处有铁链拖地的声音,烟雾渐起,鬼差和数匹驮着包袱的纸马一样,向西南方向的九幽走下。

潘垚摸了摸身边的纸马,颇觉稀罕,这纸马是她扎的那一匹,前两日见到尾巴微微翘起,那时就道纸人不点睛,纸马不扬鬃,今儿一见,这都通灵了!

纸马也亲昵地蹭了蹭潘垚掌心。

“啊!”突然,赵来景指着潘垚,一脸见鬼的表情。

“我认得你!”

“你是芭蕉村潘师傅的闺女儿,咱们在造船厂见过!”

恩?

见过?

潘垚这才抬头,朝纸马上的赵来景看去。

赵来景激动,两只手比划了k的手势,凑在一起,搁在自己眼睛上戴眼镜。

“是我呀,那天我去船厂订船,还戴了眼镜,蛤嫲镜!你记得不?”

“呀,是你呀!”潘垚认出来了,也是好意外。

她回想着她爸对他的称呼,试探道,“赵来景?你是赵来景?”

“对对对!就是我!”赵来景激动坏了。

这会儿,他瞧着潘垚就跟瞧着亲人一样,两眼泪汪汪了。

可不是亲人么!虽然小姑娘人小小模样,不过,看她刚才露出的那一手,这可是有大本事的!

他现在这副模样,遇到这小姑娘,真是好比旱苗儿得遇甘霖,下了一场及时雨!

真是祖宗保佑!

“你怎么在这里?”潘垚不解,“是出了什么事吗?”

“嗐,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提起这事,赵来景吐苦水。

他将自己算完命,回去的路上遭受的无妄之灾说了说。

“可真是倒霉透了!”

“明明我是连姑娘家的手都还没拉过的清白小伙子,那群人硬说我撬了人墙角,又说我对姑娘始乱终弃,上来就一顿揍!”

“半点不分青红皂白!”

“……那一下斧头砸下来时候,我就知道要糟糕……别的没什么,就是放不下我老妈。”

“两三年前,我爸出了意外,那时她就要垮下了,要不是有我这不省心的儿子要操心,我怕她都要撑不住!”

潘垚看着纸马上的赵来景絮絮叨叨,说自己怎么个不省心法,也正是他的不省心,他妈妈才更要强。

牵挂的事儿多了,人也慢慢地走出来。

如今,要是再经历丧子之痛,她又怎么能承受得住?

赵来景面露担忧,“她肯定急坏了。”

说来也怪,那下斧头砸下的时候,那人面容狰狞,力道很大,绝对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他真以为自己要活不下来了,陷入昏厥时,只觉得玉兰花的香味特别的浓郁。

赵来景:“真的,我觉得是那花精救了我一命,好香,特别的香!”

他回忆那时的感受,“就像从天上一直往下坠一样,晕头转向的,等我再睁开眼睛,我就在一条大河边了,好多人在牵着马,马背上驮着两袋包袱……河里还泡了好几张脸,好吓人啊。”

潘垚也见过,“那是黄泉。”

赵来景心有余悸,“后来,小白瞧到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特别合它眼缘,它就驮着我就往外头跑。”

“我们跑了好久,幸亏遇到你,不然刚刚我就得被抓了。”

旁边,纸马咴律律地叫了两声,只见它抬起前蹄,脑袋微昂,自豪模样。

不错不错!

它可是勤快的马儿,没有得闲差,只驮一包行囊的道理。

它还将人给驮回来了嘞,生魂可比包袱重多了,累死它喽!

潘垚听明白了纸马的话,有些意外,“你爸爸是赵祥鹏还是赵祥程?”

“赵祥鹏是我爸,赵祥程是我叔叔。”赵来景意外,“小仙长认得我爸和我叔?”

“不是。”潘垚摇头,“我认得你奶奶,你们家烧包袱的花包袱是我画的,纸马也是我折的。”

赵来景眼睛瞪得更大了些,一拍大腿儿,“缘分啊!”

这会儿,再看大白马,他可算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从何而起了,敢情是他烧包袱那天,拉着人尾巴唠嗑,唠嗑出来的缘分!

大白马踢踏踢踏了两下前蹄,好像再说是的是的。

再看潘垚,赵来景恍然模样。

“对对,我妈那天是提了一嘴儿,说花包袱是我奶奶去芭蕉村找一位大仙帮忙的。”

那时候他也没有留意。

芭蕉村,那不就是他订龙舟的村子嘛!

瞬间,芭蕉村这个村子在赵来景眼里多了几分神秘,不单单龙舟做得好,看事算卦也准,刚才听那鬼差的意思,这小姑娘还是修行中人?

人杰地灵,小小的一个村子,当真是人杰地灵!

潘垚眼睛弯了弯,也觉得是缘分。

既然是缘分,那就送佛送上西,帮人帮到底,这下,潘垚也不急着回去,回头对马上的赵来景说道。

“爽灵离体太久对身体不好,会变成傻瓜的,我先送你回去吧。”

听到傻瓜这个词,赵来景面皮跳了跳。

这会儿,他虽然通体轻盈,但是这风吹得身子很痛,就像是吹到骨头中一样。

他将这情况和潘垚说了说,不放心地问道,“要不要紧啊,会不会吹坏了?”

潘垚:“不要紧,刚刚马儿跑得快,你吹了些罡风,不过,你这次是真的遭了大罪,得好好养个一年半载,端午的划龙龙是别想了。”

赵来景遗憾,“坐龙头也不行吗?我就扔扔鞭炮,敲锣打鼓都不用,不累人的。”

潘垚:……

她艰难道,“这……这样啊,那你别掉到河里,伤口别沾水就行……要不,你还是问问医生吧,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

转过头,潘垚就鼓鼓腮帮子,不再说话,抬脚继续往前走了。

可恶,难怪大家都喜欢当有钱人,这金钱的味道真是太香啦!

……

依着生魂和□□的牵绊,潘垚带着赵来景寻到第一医院的住院部。

赵来景后知后觉,“对,我伤得这么重,就该往医院这边找。”

白马将人驮到大门口,前肢微微弯了弯,让赵来景下了马,潘垚和赵来景往病房里走去,白马在走廊外头静静等着。

才进病房,瞧到趴睡在病床边的丁桂香,赵来景心中一阵酸涩,他讷讷开口,想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妈--

短短两三天,他妈妈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人瘦了,瞧过去也憔悴了……

病房里有滴滴滴的声音,缓缓又平静,潘垚瞧了瞧病床上的赵来景,目光落在他的额头日角处。

原先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这会儿,她的目光却定住了。

赵来景虽然头上缠着纱布,但是他的伤口靠近上头,父母宫位置倒是没有被遮住。

这日月角高圆明净,分明是父母双全的面相,他说的看相一事,张天师没有看错,他老爹赵祥鹏没死!

赵来景不知道潘垚的震惊,这会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自己身体里,好跟他妈妈说一声,他没事了,您别担心。

“小大仙,我怎么回去?”

潘垚回过神,“别急,我这就送你回去。”

是要先送赵来景回去,至于他爸爸的事,等一会儿再说吧。

……

两日两夜未曾阖眼,丁桂香实在撑不住了,闭上眼睛只是想眯一下,不想这一闭上眼睛,疲劳涌上,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滴—滴—滴……”心电图的声音缓缓而平稳,突然,丁桂香脚抽筋了下,她几乎是梦中惊跳而起。

“小景——”

“妈,我在呢。”

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病床上传了过来,丁桂香一惊,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

“小景——小景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医生,医生!”

丁桂香正想出去唤医生,这时,赵来景拉住了她的手。

“妈妈,你先等一下,不急。”

才说两下,他便虚弱得脸色发白,呼哧呼哧大喘气。

“好好好,妈没走,妈没走,小景你别急。”

丁桂香顺势又坐了下来,伸手将赵来景身上的被子掖了掖,目光在赵来景脸上看个不停,还不忘暗暗掐一掐自己的大腿根,确定会痛了,这才心中一松。

不是梦,这不是梦。

赵来景呲了呲牙,他没有想到,这回到自己身体里这么沉重,还这么的痛。

“小大仙,小大仙……你还在吗?”

赵来景试探的往周围喊了几声。

丁桂香看了看四周,明明周围空无一人,她有些惊讶,心中也有点慌。

“小景,你这是在叫谁?”

“妈,我和你说,我之前一直醒不来,是因为我生魂离体,多亏了小大仙折的纸马,还有路上碰到她,这才平平安安的回来。”

赵来景简单的说了两句,丁桂香听得两眼发晕。

这这,这莫不是这孩子昏迷时候发的梦?

还不待丁桂香说话,她突然惊觉,屋里是多了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