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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屠夫瞧到了这一幕,眉头一拧,虎目一瞪。

“朱宝珠,你做啥了?”

“没——”朱宝珠连忙摆了摆手,眼睛转了转,有些小机灵鬼模样,“我什么都没有做。”

“真的吗?”朱屠夫不信。

他双手抱肘,拧眉怀疑的上下打量。

被老爹凶凶的目光一瞧,朱宝珠又是一抖,旁边的小娃儿朱再进金瞧了这一幕,捂着嘴偷笑,在朱屠夫瞧来时,连忙又搁下手。

下一瞬,小娃儿眼睛转了转,好似想到什么让他不痛快的事,鼻子哼了一声气,一只手举得高高的,上下蹦跶,扯着嗓子喊道。

“阿爹阿爹,我知道姐姐做什么坏事了!”

朱屠夫瞧了过去,“哦?”

“崽儿,莫要胡说!”朱宝珠急得跺了跺脚,伸出手做了个拧耳朵的动作,朱屠夫瞧过去时,她又讪讪的搁下了手。

朱再金大嗓门,“阿娘卤煮的猪肺和猪肉,还有锅里的卤煮鸭蛋,它们都是被姐姐拿走了。”

“唔唔——”

他用力的扒拉下朱宝珠捂在自己嘴边的手,提了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将剩下的话一气儿喊完。

“我瞧见啦!姐姐拎了小篮子,将卤煮肉拿去给于副将了!”

朱宝珠直跺脚,“崽儿!”

朱再金抹了一把脸,嘿嘿直笑,让她叫他崽儿,好好的再儿不喊,非得喊他崽儿,实在不成,喊他大金他也是欢喜的啊。

再儿,崽儿,别以为自己不知道,这宝猪没安好心!

“宝珠!”瓮沉的声音如洪钟,带着怒气。

朱宝珠呆了呆,随即垂头耷拉脸,噤若寒蝉。

“弟弟说的是不是真的?”朱屠夫几步走了过来,拧眉问道。

朱宝珠抬头觑了一眼阿爹的面色,随即便被那黑脸吓到一般,眼神急急的缩了回去。

“是,是真的。”她怯怯的点了点头,瞧见朱屠夫脸虎眼一瞪,忙不迭的又喊道。

“阿爹!阿爹!您先莫气,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谢谢于大人救了我,您是不知道,那日那匹发疯一样的马车有多吓人,要不是有于大人——”

她拧了拧帕子,一跺脚,娇声嗔道。

“要不是有于大人,爹你就瞧不到你家珠珠儿了!”

朱屠夫:……

什么他家珠珠儿,猪猪儿还差不多!

于池娘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瞧了瞧自家夫婿,又瞧了瞧自家大闺女,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俩父女又拌嘴了?”

她一把扯过朱屠夫,压低了声音,又道。

“老朱,现在闺女大了,不好打也不好大声呵斥,姑娘家都要脸,你有话好好说,不许大小声。”

说完,她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朱屠夫的胳膊,朱屠夫不疼,她自己的手反倒被那一身硬实的腱子肉给震疼了。

“我还不够给闺女脸面啊。”朱屠夫没好气,“你自己听听,你锅里的那些好肉啊,它们不是被老鼠叼走了,是被咱们家闺女叼走了,拎了小篮子,特意送给了于副将。”

他瞪了朱宝珠一眼。

真是闺女儿向外!

“啊!”于池娘也看向朱宝珠。

朱宝珠拉住于池娘的胳膊,摇了摇,羞赧道。

“娘,您生气啦?您别生气,女儿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感谢大人那日马蹄下的相救之恩,再说了,您不是也说了真巧,您姓于,于大人也姓于,说明咱们这是有缘的事呢。”

于池娘瞧了自家闺女一眼,只见她眼眸晶亮,白皙的面皮上有一层薄粉,都是姑娘家过来的,她又怎么不知道,自家闺女这是芳心暗动了。

于池娘长长的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朱宝珠在街上遇到了一辆马车,不知怎么的,那拉车的马惊了,朱宝珠险些受伤,是城南营地的一位官爷经过,出手相救,这才免去了皮肉之苦。

后头,家里又偶遇了两回那大人,朱屠夫是个知恩的,救命之恩怎么回报都不为过,当场给了大半扇的猪肉,又问了姓名,这才知道那官爷姓于,是营地里的副将,叫做于常柊。

那于副将虽然黑了些,又镇日操练,风吹日晒,皮肤也粗糙了得很,不过,那一身模样着实生得周正,自己姑娘芳心暗动,也是人之常情的事。

于池娘按捺住性子,心里开解着自己。

“好了好了,这报答一事,爹和娘会看着办,那是官家人,咱们不过是平头百姓,珠儿你莫要纠缠,咱们惹不起的。”

朱宝珠的眼神暗了暗。

于池娘心中有不舍,狠了狠心,还是继续道。

“明儿不许去外头瞎晃了,就在家里帮阿娘做活吧,你也大了,也要学着算算账,操持家里的活了。”

“俗话都说了,常说口里顺,常做手不笨,一开始肯定手生,慢慢的咱们就练起来了。”

“知道了,阿娘。”朱宝珠拖长了声音应下,没什么心气模样,垂头耷脸的进了屋。

连朱再金在旁边蹿着,讨嫌的喊着宝猪宝猪也没理。

朱屠夫有些担心,“闺女没事吧。”

于池娘摆手,“没事没事,小姑娘家瞧见模样生得俊俏的后生,那后生还救了自己一命,有点想法多正常啊,咱们别拗着她,少接触,回头慢慢就搁下了。”

她想着那日见到的于常柊的模样,叹了一声,道。

“咱们小户人家,那后生郎瞧过去憨,眼神却是个有野心有想法的,自家姑娘自家知道,咱们姑娘瞧过去机灵,实际是个憨的,回头寻婆家,寻个寻常人家的后生郎就成。”

“也是。”朱屠夫点头。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拧了拧眉毛,又道,“对了,这段日子还是拘着点。”

“嘿,这丫头,年龄大了,胆子和主意也越来越大了!不吭不响,居然自个儿就敢去城外营地送肉了,虽然州城的官老爷管得紧,不过,城南的营地可都是汉子。”

“一个姑娘家跑这么远,人心隔肚皮的,回头要是真出了点啥事,咱们悔都来不及。”

“啊,当家的这话有理!”于池娘听了也是一惊,心里有些后怕。

她的目光转向屋里,心里暗暗下决心。

这几日,家里的活计还是都交给宝珠忙活吧,洗衣做饭扫院子擦地……都让她干!

忙起来便没空浮想联翩了。

……

另一厢,被朱屠夫夫妻俩念叨虽憨却颇有野心的于常柊于副将正焦心着,此时,他骑一匹毛发乌黑的骏马,身子微微前倾,眉目紧锁,一脸厉色的扬了扬鞭。

“驾!驾!”

马儿四蹄犇犇,得哒得哒的击在地上,入了夏,难免雨水就变少了,山路上的泥土都被晒得硬实,马儿奔过,扬起浮尘阵阵。

于常柊心情沉重。

前些日子,他收到了好消息,也收到了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东梁的陛下已经从沉眠中复生,他们这一群的前朝遗民终于有了龙首,真是上天垂怜。

当然,坏消息也很沉重。

他们复国的一处密地谢家庄被人破了老巢,陛下手下的吉祥公公和鬼母蛛遭了难,被他们州城的顾小郎给毁了。

他是靖州城这一地,最后的暗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