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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褚闵武重重叹息了一声,“这些学子,按平日里的才识名气,都是能够考取秀才功名的。”

宋延年和郭荣都惊了,“这是有人在考试前,就排除异己了。”

宋延年甚至想起了童先生,迟疑的问道,“先生是不是也发生过这样的意外?“

褚闵武沉重的点了头,“先生从火里跑出来,万幸捡回一条命,只是手被压伤了。”

“但先生的一个好友,据说是天资卓绝的一个学子,他就被那场火留住了。”

也因为友人的死,童先生对于科举一事,有了阴影,每次考试都出点状况,慢慢的就蹉跎成了一个老童生。

宋延年恍然,难怪先生学问不错,却还只是个童生。

他想起考上秀才就溺水的林立祥,问褚闵武道。

“院试张榜后,如果有秀才公因为意外没了,考官会再补一个学子吗?”

褚闵武:“会,但谁也不敢做这事,太明显了。”

郭荣也道,“对啊,如果真的是这样,官府只要一查那替补的秀才,不就马上抓到人了吗!”

宋延年不置可否:要是官府也不查呢,或者查了,也查不出来,毕竟,有太多的杀人手法,可以看起来像是一个意外。

褚闵武摇了摇头,“府试后,咱们都得谨慎。”

宋延年接着道,“是,就是府试前,也得多加小心,万事多想想,不可单独行动,也尽量少食外头的食物。”

说完,他将视线落在郭荣身上。

褚闵武出行都有仆人跟随,一般来说,他不会是别人的目标。

而他和郭荣,两个都是农家子弟,无权无势无银子,一看就是好捏的柿子。

郭荣别扭的动了动身子,“你两个都看我干嘛。”

随即,他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们还担心我出意外?”

接着,他郁闷的将手指头放下,闷闷不乐,自顾自的道。

“还是算了,我连县试估计都过不了。”

他想起自己那明晃晃的屎戳子,心头一阵晕眩,又是想哭的一天。

几人说着话,隔壁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吓的他们杯中不稳,里头的清茶都洒了出来。

宋延年站了起来,探头一看,转头告诉另外两人,“隔壁门破了。”

随后,就见一个青色儒衣,做书生打扮的青年,屁滚尿流的从厢房的破门里钻出。

“鬼,鬼~里头有鬼。”

这书生匍匐在地上,形容狼狈,食指颤抖的指着破了个门的厢房,后头的声音几欲破音。

鬼?哪里有鬼?

这话一出,客栈里一片哗然。

正值晌午,客栈里除了听曲的,还有一些是来吃饭的,是以,客栈里人还挺多的。

掌柜见到这闹剧,连忙从柜台里走出,将倒地的书生扶了起来。

“客官,没事吧。”

人群里有人咦了一声,随即高声喊道。

“这不是王家读书郎嘛!”

王昌平见人多,扑通扑通的心这才慢慢的稳了下来,他拽紧掌柜温热的手,从对方的眼珠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这才注意到自己形容狼狈。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他惭愧的说着,一边潦草的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裳,以及歪掉的纶帽。

心有余悸的看了破掉的屋门一眼,喃喃:“是真的有鬼,好吓人~”

掌柜的听到这话,脸跟着一变。

有鬼那还得了,他家以后都别想做生意了,当下恨不得用手将这书生的嘴捂上。

他看了看左右,见自家小二还躲在人群头,顿时一双眼瞪得比铜铃都大,里头是满满的凶气!

“愣在那里干嘛!还不给我过来,给这个客官倒杯茶水,压压惊。”

心头暗骂:没眼力见的东西!

吼完自己小二,掌柜转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抚了抚王书生的手。

“可怜的书生,定是这几日县考过渡操劳,心神损耗过大,这不,幻觉都出来了。”

“你这是脾虚,肝虚之症,肝主目,所以你才会有幻觉。”

掌柜似模似样,胡乱解释一通后,转头吆喝另一个小二。

“来,给这位客官再泡一杯参茶端来,补补心神,参茶就记我账上了。”

“这掌柜的仁义!”

人群中三三两两的传出赞叹声。

褚闵武和郭荣齐刷刷的看着宋延年。

宋延年:……

看他干嘛,这世界上每日都有人在死去,要是他每个鬼都管,其他事都别干了。

“是有一丝鬼气。”

宋延年说完,对面的褚闵武和郭荣齐齐变了脸色,一副坐立不安,恨不得拔腿就走的模样。

他连忙补充道,“不过,不是什么恶鬼。”

他细细了感受了下这鬼气,“顶多就是有点小顽固。”

那厢,在掌柜搀扶下,坐了下来的王书生,却是不接受这参茶。

“是真的有鬼,不是小生幻觉。”

他脸上阴晴不定,他在这悦来客栈平白被吓,还给自己招了个各种虚的名头。

结果店家一杯参茶打发他,还得了仁义的好名声。

哪有这般便宜的事,王昌荣不肯善罢甘休。

当下就使出十八般武艺,将这遇鬼一事,说得是绘声绘色,直听得客栈里的看客,连连惊呼不已。

“这次的县试,策问一科,小生觉得多有不妥,遂在厢房里秉心将文章默出,想要让先生指点指点,谁知,谁知……”

王书生吞了吞口水,满脸的惊恐,众人一看,就觉得他不是假装出来的,心头跟着一紧。

“我写完文章,将文稿用镇纸压着,等着墨汁干透,在我起身走动的时候,眼神无意间扫过书案……”

“好家伙,那笔自己沾了墨,悬在半空中,在我写的文章上改个不停。”

“就好像,有一个看不到的人,坐上了我方才坐过的那张凳……”

客栈里,众人:抱紧瑟瑟发抖的自己。

见到大家面露害怕,王昌平这才觉得好受,对嘛,凭啥他一个人受怕。

因为人多,他为了自己的名声也是豁出去了。

只见王昌平两个箭步往破了的门里一钻,再出来时,手上就拎着一张明显涂改批读后的文稿。

“大家看,这前头是我写的,批阅的小字是那鬼写的。”

说到鬼的时候,王书生特意放低了声音。

“我可没有瞎说,你们看看,这两种字体是不是不一样。”

客栈里多是等榜的学子,听到这里,哪里还按捺的住,几个胆大的将王书生手中的玉扣纸拿过,细细的观看。

“好字!”

王昌平不自觉的挺直了背,轻咳两声,“哪里哪里,平日里苦练罢了。”

方才夸赞字好的人却一脸的莫名。

“我没说你,这小楷行云间如流水,落笔如云烟,虽然是涂抹批文,却不显潦草,好字好字!”

王书生讪笑了下。

几个书生虽学问深浅不一,但各个眼力都是有的,这改过的文,明显比原文高上不止一筹。

几人收了纸,将它递给王书生,“真不是你自己改的。”

王昌平跳脚,“天地良心,我拿这种事和大家开玩笑干嘛!”

众人沉默,突然,人群中有一个人开口。

“诸位不觉得,这字,有几分眼熟吗?

这话一出,众学子默了片刻,一个学子又从王书生那儿将那批文又拿了过来。

“没错没错,这是怀明兄的字,当初我还临过他的字帖。”

瞬间,整个悦来客栈里都沉默了下来,掌柜的心里一片焦灼,却不敢开口说话。

因为众人口中的怀明兄,他也有印象,他是上两届科举的一个学子。

为人热情,最是善为人师,但是,他在科举前,就死了啊……

还是死在他们客栈里。

掌柜:……

他有口难言,一颗心比泡在黄连里还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