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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平抬手,“停停停,我知道了。”

他说完自己重重叹了口气,

“延年兄说的对,我哪样都受不住。”

“我走不了道途这事,那疯道人也说过,我就是一时妄想罢了。”

宋延年看了他眼下的青影,诧异的问道。

“我不是留了好些符给你吗?你没有烧了喝吗?怕就烧一张喝喝,实在不行烧两张,保证你一觉安神好眠到天亮。”

“你怎么还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王昌平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宋延年顿时打了个激灵,这眼神出现在王书生脸上,他有点慌啊。

王昌平有气无力:“用完了。”

宋延年:……

他绕着王昌平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几眼,赞叹道。

“不愧是昌平兄,经历了这么多故事,命星还是如此明光铮亮,妙哉妙哉。”

王昌平莫名想到了疯道人也是这样夸他的。

王昌平吐槽,还故事,明明是事故!

他被看的别扭,忍不住动了动身子,“也不单单都是我用的。”

“你离开石瓮厝后,我想跟上你,奈何体力不支,走出一段后就受不住了。”

“银扇在圆楼镇给我买了匹马,我三姨嫁在那一片,她家在镇上有几分脸面,旁人认出我便和她说了……“

王昌平想起自己奈不住三姨的挽留,就在这圆楼镇里住了一夜,不想只那么一个晚上,他就又撞鬼了。

王昌平哭丧着脸,“那圆楼镇的鬼脸好可怕,镇里小儿夜里啼哭不停,我觉得他们是受惊了,没忍住便分了一些符箓给他们。”

宋延年点头,“小儿鬼门穴未阖,六感灵敏,容易被鬼物惊扰。”

“圆楼镇有鬼,是什么样的?”

王昌平摇头,“我也没看清,就见了一张鬼面具,红红白白的,老吓人了。”

然后,他就被那鬼追撵着逃窜了出来,连银票都跑丢了。

王昌平惆怅:也不知道那笔钱财最后便宜了谁去。

宋延年见王昌平赖着他,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银两,看在同乡的份上,只得暂时收留这主仆二人。

第二日清晨,此时已是四月下旬,正是官府通知放榜的日子。

宋延年买了三笼小笼包,自己吃了一笼,留下两笼在灶间,这才出门看榜。

王昌平无知无觉的在隔屋酣睡。

傍晚时分,宋延年看榜回来,王昌平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亲亲热热的唤了一声延年兄。

宋延年:无论听多少次,他都有些不习惯这昌平兄唤他。

他仔细思索着其中的道理,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为和这昌平兄气场不是太和。

他决定,等回了这乐亭县,就和这昌平兄道别吧。

“什么,你是案首?”王昌平惊讶极了,他打量着宋延年,“你还未办成童礼吧。”

宋延年不理他,他最讨厌别人拿他年纪说事了,他反问道。

“这和年龄有关系吗?”

说有关系嘛,又确实没多大关系,一大堆四五十岁的老学子可还在艰辛的考着童生试。

王昌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讪笑了几声。

“延年兄,在下只是太过惊讶了,一时失言,还请延年兄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这次王昌平没有参加,自然不会有上榜或者落榜的事,他有片刻的低落,随即又打起精神。

“延年兄是县试,府试的案首了,要是再来个院试案首,该是小三元了,妙哉妙哉。”

他抚掌笑了一会儿,又约起宋延年。

“咱们今晚去清风客栈吧,我听说他家的烤鸭一绝,咱们点上两只,再来几杯清酒,那里多是咱们这样的白袍学子,大家一起清谈,乐呵乐呵,倒也颇有雅致。”

宋延年瞥了他一眼,“你付钱?”

王昌平面上僵了僵,他垂下手,小声的唤了唤,“延年兄~”

宋延年再次打了个激灵。

他起身去了灶间,“你和银扇去吧,我今晚还有事儿呢。”

王昌平气闷的看了下闭上的门。

银扇凑近,小声道,“少爷,别气了,咱们俩自己去。”

王昌平噎他,“你付钱啊!”

银扇掏出银票,“我付我付。”

王昌平一把抢过银票,奇道,“你哪儿来的银票?”

银扇:“宋公子今天早上留给我的,那时公子还在睡觉,他便没有吵醒你。”

王昌平捧着银票,热泪盈眶,“我就知道,延年兄心里还是有我的。”

宋延年:……不,我没有,别瞎说。

银扇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少爷,宋公子说了,这是借你的,到时要还的。”

王昌平手顿了顿,“啰嗦!”

……

夜幕降临,宋延年提着两个食篮去了白鹿街。

他将其中一个食篮还给了梆梆面老汉,一边收过老汉退还的押金,一边打听道。

“老丈,今儿怎么没见叶老太出摊?我这还有她家的食篮和瓷碗呢。”

老汉也诧异,“是啊,这老太几十年来风雨无阻,老汉我也是第一次瞧见她的地儿空着。”

他脸上染上了一抹担忧,“该不会是病了吧。”

他看了宋延年手中的食篮,指了个方向。

“后生要是不嫌麻烦,白鹿街往里走两个弄子,第二户就是叶老太的家了,也不远,就是路绕了一点。”

宋延年方向感倒是很好,他听了一遍就明白了,在摊子前吃了一碗梆梆面,就提起食篮往叶老太家中走去。

心道:左右无事,索性去把这食篮还了,这一两日就打道回府吧。

穿过老汉说的弄子,宋延年停在一户刷着黑色漆的大门口。

黑漆门上贴着红底的对联,此时离年节已经过去了三月余,门上红联有些褪色,边缘也有些翻皮,但这都无损门中间五彩门神画像的威风。

黑煞神威风凛凛,杜绝着邪气入侵。

宋延年拉了拉檐下的小门铃,很快就出来一个年轻人。

“你找谁?”

“是叶老太家吗?”

“是,你是?”

宋延年举起手中的篮子,“昨日忘带食篮和瓷碗,是老太赁了我这两物,今日特意上门退还。”

年轻人接过宋延年手中的食篮和瓷碗,他看了宋延年一眼,丢下一句稍等,就关门进了屋。

片刻后,他拿着押金出来,退还宋延年,还不待宋延年开口说话,他便将门重新关上。

宋延年摸了摸鼻子,走出了几步远,恍然想起他昨日见过这人。

他不就是拱桥上给张姓书生捧哏,结果马屁拍到马腿的书生嘛。

过客皆是萍水相逢,宋延年也不以为意,他转身回了白马河。

州府府衙的一个厢房里,方学政正殷殷交代手下人。

“加派人手,给我看好了榜上那些学子,三十个学子,我不容许有一个再出意外。”

手下人沉声应喏,躬身退出了厢房。

方大人看着窗外的月夜,心想,这夜色一黑,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