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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头看向石月心,她正抬头看过来,眼睛晶亮还带着两分小得意,显然正在为自己说出这样有学问的话而沾沾自喜。

宋延年失笑。

……

“啾啾,啾啾!”救命救命。

小蓝鸟看到来人心中大喜,伸长脖子拼命的叫着,一向清脆好听的啾啾声都嘶哑了。

石月心顿时急了,小小的脸上满是揪心的神色,“小蓝?”

“大人,小蓝也在这里!”

说完,她便朝屋内喊道,“小蓝,你在哪里?”

屋里的半空中还扬着木头细碎的木屑,石月心瞧得不是很清楚,踮脚眯眼的往里头探看着。

“啾啾!啾啾!”这里这里!

小蓝腾的一下从地上飞起,带动锁链哗啦啦的作响。

随着清风卷过木屑尘土,点着几盏烛火的堂屋,里头的情形顿时一览无余。

宋延年挥袖,灵韵震断小蓝脚爪间的铁链。

小蓝得到自由,似风一般的蹿到石月心肩头,扒拉在毛绒的貂皮大氅上,啾啾啾的告状个不停。

石月心将它捧进手心,不断的安慰。

“好啦好啦,知道你受大罪了,一会儿就教训那人……好好好,回去拿最肥的虫子给你补补,乖哦,不闹了。”

小蓝跳脚:“啾啾啾!啾啾啾!”

不要肉,再也不要吃肉!

不不不,它想要吃亮亮的虫子,要吃要吃!

“有有有,都有!”石月心的脑壳被吵得发疼,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

……

刚刚死里逃生的王邦家还趴在地上,他看着掉在前方的铁链,不禁悲从中来。

这世界是怎么了,一只鸟儿的待遇都比他好,他也被捆着啊,手痛脚也痛……怎么就没个人来救他呢?

王邦家委屈的拱着肚子和腿,一点点的往角落边挪去,努力的想要自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样拱着前进,他的肚子更痛了,王邦家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最终,还是他这胖胖的肚子承担了所有。

……

“王叔?”宋延年诧异。

他打了道气劲过去,王邦家身上的麻绳顿时断裂,柔和的光晕包裹起他的身子,不过眨眼时间便将他卷到石月心身边。

宋延年侧头看向石月心,轻声道。

“石姑娘,麻烦你帮忙照看下这位大叔。”

石月心连忙应下:“哦哦,好的。”

宋延年朝前走出几步,视线落在前方蹲地掩脸的人身上。

……

石月心将手脚发麻的王邦家扶着坐了起来,关切道。

“大叔,你哪里难受,要不要喝水啊?”

虽然她手中没有茶壶和茶杯,但不妨碍她问问啊,话本子里可是说了,这关心人首要做的事情,那就是问问那人要不要喝水!

石月心为自己的贴心点赞!

“啊?来一点吧。”王邦家还晕乎乎的,抬头目光撞进石月心那柔柔的眼神中,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好了。

夭寿哦!这般好看的人!

这是跑了一个妖精,又来了一个妖精嘛!

他的命怎么这般苦!

被自己这翻的瞎想一刺激,王邦家两眼一翻,立马又昏了过去。

石月心:……

不是她,她没有,她还什么都没有干!

真的!

她瞪着地上翻白眼抖手的王邦家,头一次明白了百口莫辩这个词的意思。

……

“你们是谁?”文安放下袖子,阴沉着脸看了过来。

宋延年探究的看着面前这人。

他有着江玉娜的脸,然而,那身量以及身形又在显示着这是一个男人。

宋延年的目光往下,落在他青衣宽袖中露出的那双手……

难怪他爹说这江家表姐的手粗了……像男人的手,感情这就是男人的手呀。

宋延年抬头重新看向文安班主,若有所思道。

“啧,我应该带着大牛来的,失策了!”

就该让他知道,这世间是如此的险恶,有着娇美脸蛋的不一定是美娇娘,他也可能是八尺壮汉穿花衣裳啊!

……

宋延年:“你是文安?”

“江玉娜死了,是你杀的吧。”

文安往后退了两步,似不能承受一般的摇头,连连否认。

“不,不不,娜娜没有死,你胡说,她一直和我在一起,她没有死!”

他的靴子踩在地上的麻绳上,差点被绊倒,坐手撑在旁边的斗柜边缘,一个侧头,视线正好对上斗柜上摆放的那面菱花铜镜。

文安站稳身子,急急的捞过镜子,并且将自己的脸往铜镜里一怼,直到看到铜镜里那张娇媚的脸,他才安心,焦灼的内心平静了两分。

转过头愤怒的看向宋延年,低吼道。

“你瞧,娜娜在这里,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睁大你的狗眼看着!”

文安越说越疯。

他将镜子贴在脸庞,目光下汹涌着疯狂,却又勉强的去压制,最后朝宋延年这边看来,局促又神经质的笑了一声,小声呢喃。

“看,她在这呢,一直和我在一起,哪都没有去……”

宋延年还未说话,石月心却生气了,她站了起来指着文安就骂。

“你个死变态,骂谁狗眼呢,瞧你这不男不女的衰样,难怪你家娜娜不要你了,走远一点,一身的鸟臭味。”

文安目光阴阴的朝石月心看过来。

他两只眼睛里满是泛红的血丝,配合着那娇媚天真的脸,又可怜又狼狈。

“妹妹你浑说什么呢!”只见他的腔调一变,原先的男声瞬间变成柔柔又动人的女声。

声音里似淬着毒汁,似美人蛇一般。

宋延年拉过石月心,目光直视文安。

石姑娘说得没错,这文安班主身上确实是鸟怨缠身,尤其是那张脸,皮肉下都是鸟儿嘶鸣的惨叫。

他从袖中摸出红瓷瓶放在桌上。

看到红瓷瓶,原先似疯似痴的文安一下便安静了,他的目光落在红瓷瓶上,一步步的走近,伸出手,颤抖的要去抚摸它。

“这,这怎么会在你那里,娜娜怎么在你这里……你是谁?说啊,你是谁,你和娜娜什么关系!”

“哦……你是她又勾回来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文安越说越激动,几乎在咆哮。

宋延年拦住了他的动作,沉声道。

“还愿意认就好,既然当初将她杀了,还做成了花瓶,现在就不要如此作态,这样的情深除了感动你自己,只会恶心到别人。”

那边转醒的王邦家多看了宋延年两眼,认出这是四丰兄弟家的儿子,更是他们州城的知州大人,当下便将先前藏在肚子里的胆子重新摆出来。

他看着红瓷瓶,也跟着大喊了起来。

“大人,就是他杀的人,他是变态,刚才还说要杀了我,把我的骨头做成瓶子,肉煮了给这些鸟儿吃。”

“这位姑娘,就连你的这只鸟也险些遭了他的毒手……他说什么褪毛捣烂了,加上一钱雄黄做成药丸子……对对对,他就是吃了药丸子,脸才变得这么奇奇怪怪的。”

小蓝用翅膀捂住脑袋,小小声的啾了一声。

丢脸,丢大脸了!

石月心看看那边,又看向小蓝,最后弹了弹它的小脑门,恨铁不成钢。

“笨死了,以后不许随便出门了。”

小蓝越想越不服气,倏忽的扑棱着翅膀朝文安扑出,它的利爪一下便勾住文安的脸,尖嘴几个用力,立马将他的脸啄出了几个血包。

“啊啊!”文安吃痛,伸手去捂自己的脸,桌上的红瓷瓶被他的衣袖带倒,红瓷瓶摔在地上,只听“刺啦”一声脆响。

“不!”

“不不!娜娜,娜娜!”文安慌忙跪到地上去捞,只能捡起零零碎碎的碎片。

他捡起其中一片,红色的瓶面上勾勒着青青绿草,草丛中一把精致小巧的桃木梳。

“娜娜,娜娜……”文安顾不上手会被割破,就这样赤手去拢地上的红瓷,瓷片割破他瘦弱有些青筋的手,很快便是鲜血淋漓……

血将瓷瓶浸润,红色的瓷片漾着好看又妖邪的光。

宋延年思索一番,目光看向堂屋中或精神或无精打采的啄木鸟,这才朝文安伸出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脑门。

过往的片段,一幕幕的似水帘般慢慢漾开。

寿宴前,捡梳子时那抹桂花香的心动,戏台窗棂处,见到小姑娘哭泣,顾不上面上还画着关老爷妆面,忍不住出言的安慰……来往多日后,花前月下,桃花树下定情……

情浓之处,更是义无反顾的私逃……

奈何,人活在世间缺啥都不能缺钱,贫贱夫妻百事哀不外如是。

褪去了最开始的情浓,江玉娜开始后悔了,尤其是看着铜镜中自己有些疲惫的眼神,她更是慌了。

文安在戏班里找到活,打赏的老爷多了,慢慢的小有积蓄,江玉娜也会拎着小篮子来看他,他很开心,以为那段争吵只是暂时的。

却不想,原来这一切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玉娜借着文安唱戏的戏场,认识了好些个富贵人家的老爷。

她年少时便具风情,更何况是妇人之时,她就似那桃树上的蜜桃,芳香馥郁,引诱着旁人的采撷……

被文安发现的第一次,她还有些慌乱,后来一次又一次,文安麻木了,江玉娜也更加的肆无忌惮。

她说,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她从富商那儿拿回金银珠宝,也是养家……她的心,一直在文安身上……

文安妥协了……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家里的日子更富裕了。

直到江玉娜穿着红衣要跟着其中一个富商走,那富商许诺她做娘子。

两人争吵下,文安失手将江玉娜推倒在地上,就这么寸的,那儿有一块大石头,江玉娜头砸在地上。

不过是片刻时间,人就没了。

宋延年低头看搂着瓷瓶哭得满脸泪水和鼻涕的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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