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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中,面前这个年轻的公子,那是有大本事的!

老夏忧虑:“宋公子,你说小妹会不会被人收了?比如道长啊什么的,还有啊,我也是听过一些话本和戏文的,这妖精有法力,对我们人来说,那可是很滋补的。”

“你说,会不会有那等丧了良心的人,抓了我家小妹去熬汤?”

他的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犹豫的继续道。

“还有,这荷花香得很,更何况是荷花精……再不济,做成香包也是成的。”

“不会不会。”宋延年失笑,“云京的秋白道长和其他道长,他们都是走正道修行的。”

“那荷花精以月华修炼,那也是正道修行,两者在大是大非上没有冲突,一般不会出什么事。”

至于老夏口中的熬汤做香包……宋延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唇畔勾起一抹笑意。

秋白道长连千年的人参精都养在身边做小童,珍之爱之护之,待之如亲亲徒孙。

想来,这荷花精他更不会拿去熬汤做香包了。

宋延年安抚老夏,“老丈只管将心放到肚子里。”

……

临分别前,宋延年想了想,从袖里乾坤中将那副月夜荷花图拿了出来,递给老夏,开口道。

“这副画便留给老丈吧。”

“当个念想。”

老夏颤抖着手要去接,倏忽的又抬起头,开口道。

“这会不会不好,你方才说了,这是友人所赠。”

宋延年摇头,“无妨,我回头和他说一声。”

“这画放在你那里,比放在我这里更合适。”

……

宋延年走后,老夏在门口站了许久。

夏旭出来时,看到的便是他爹捧着个布裹的长条,粗糙的手掌不断的摩挲着上头靛青色的绸布,神情怅然又怀念。

夏旭心里一惊,连忙走了过去。

“爹,你这是怎么了?”

老夏回过神,没好气道。

“一大早就咋咋乎乎的,多大年纪了还没个正样。”

“我好着很,能有啥事,让让,你挡路了。”

他伸手将夏旭推开,准备进屋里去。

夏旭跟在后头,半点不在意,闲话道。

“爹,眼看着这天就要亮了,你肚子饿不,你今儿想吃什么?一会儿我上市集给你买去!”

“豆浆包子?还是炒粉?”

“不然吃肠粉吧,我让店家多搁一个蛋,再搁点菜叶子,清淡又美味。”

这一串话听得老夏心里熨帖,“都成,你吃啥我便吃啥。”

他回头瞥了一眼东边处。

果然,那儿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晨光微熹,就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清新又好闻的气息。

老夏:“我先去歇一会儿,对了,你去坊市的时候,替爹多沽一坛酒回来。”

夏旭皱眉,不赞成道,“上次的高粱酒还剩半坛,再沽一坛回来作甚?”

“酒大伤身,不成不成。”

他怕自己劝不住老爹,特意加重语气道。

“再说了,就您那酒量,喝多了肯定得趴下,那样您可赶不上夜里出摊了。”

老夏吹胡子瞪眼,“我是你家老黄牛不成,我和你说,这几日我还就不出摊了。”

说罢,他溜溜哒哒的回了屋子,将画卷从靛青色的绸布里抽出,点了一盏昏黄的烛光,烛光凑近了画卷,那是怎么都瞧不够。

老夏欢喜:是小妹呢……

真好,真好。

……

那头,夏旭木楞的待在原地片刻。

怎么回事?

他家几十年如一日,不管天热天寒,刮风还是下雨,长乐坊里一日不落,固执要摆糖人摊子的老爹改性子了么?

一歇还歇两三日?

不过,他爹能歇一歇,他也放心。

天知道他之前有多担心这老头子将自己累坏了。

夏旭跟着进屋,瞥了一眼画卷,意外道。

“这是谁啊,画得还怪漂亮的。”

“是方才那公子哥的谢礼吗?”

老夏的手一顿,随口应了一声。

“恩。”

“哪有谁,就是花罢了。”

老夏将月色荷花图挂在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那样,他清晨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小妹了。

夏旭意外的看了过来。

他是不知道他爹这个大老粗,有朝一日还会附庸风雅。

老夏面色如常,镇定道。

“瞧见这一丛丛的荷花了没有?”

夏旭迟疑的点头。

老夏:“我前几天梦到你小姑姑了……她和我说了,这荷花是神仙座下的宝座,吉祥着呢。”

“这画啊,旺我!”

夏旭:……

“成,您欢喜就行。”

……

天边泛起鱼肚白,树梢间的小鸟儿忙碌的啾啾叫着,它们的身影越过枝头,在清风吹来之前,先一步的摇了摇那碧翠的绿树枝叶。

“窸窸窣窣……”

树叶摩擦的细微声,混着鸟儿欢快的鸣叫,便组成了夏日里沁凉清爽的晨间时光。

早市。

宋延年来到一家卖水煎包的摊子前,指着水煎包道,“一份这儿吃,另外再带三份。”

“好嘞!”见客上门,水煎包的店家笑模样的应下。

他拎着油壶,将油均匀的浇在那一锅包子上,只见各个包子小巧又圆润,就连上头的褶皱都带着美味和可爱。

油脂煎烤着包子柔软白嫩的面皮,很快便有一股诱人的香气传出。

店家又舀了一勺的清水浇上,盖上锅盖闷煎,这才抬头看向宋延年,笑道。

“客官,您先吃自己的那份,带走的那几份,等差不多时候了,我再给您装袋。”

“瞧您面生,估摸着是不清楚,我家这水煎包,那得热乎乎的吃才美味。”

“装袋早了,那该不好吃了!”

“行,多谢店家。”宋延年笑着应下。

敢情,这还是个讲究的摊主啊。

……

很快,一盘香喷喷的水煎包便被端上了小方桌,一起端来的还有一碗花生甜汤。

宋延年举起箸,侧头看了看周围。

陆陆续续已经有百姓往这边走来,围着摊主你一份我两份的点。

不愧是十里飘香的水煎包小摊,这么一大清早的,生意便这般好。

宋延年低下头,夹起一个水煎包尝了尝。

包子小巧,两三口便能吃下一个。

外皮焦酥中带着两分绵软,咬下一口,面粉的焦香一下便包裹住了口腔。

霸道又不容拒绝的唤醒了沉睡了一夜的味蕾!

更绝的是里头的肉馅,又鲜又咸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吃完水煎包,再喝上一碗温温的甜汤。

当真是舒坦又有劲儿!

宋延年便是拎着三份如此美味的水煎包和花生甜汤,上了周礼府宅,告罪来了。

……

宋延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声,面带惭愧道。

“周大人送的那副画作,我给了那老丈。”

周礼听完,一脸的感叹,“原来,还有这般前缘在呢。”

他见宋延年脸上的神情,连忙开口道,“无妨,我没有介意,下回你再回京,我再送一副画作给你。”

宋延年心里松了口气。

周礼顿了顿,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继续道。

“其实,那日我不是问你,为何这荷花精都已经是妖精了,脸上还有斑吗?”

宋延年点头。

他还告诉了周礼,这斑可能是荷花精对前世人的牵挂。

周礼叹了一声,“我原先是不打算画下那红斑的。”

在他眼里,那是天人有瑕。

“听完你说的话,我这才知道,这红斑不是瑕疵,它反而是瑰宝。”

这一世的荷花精是妖,那么,她牵挂的前世亲人倘若还活在人世间,这普通人的眼睛,又怎么能看得到那样的世界。

所以,他才将这红斑栩栩如生的画了下来。

周礼笑道,“我将画作送给宋大人,便是想着,宋大人也许是那有缘人。”

“能让荷花精前世的亲人知道,不单单是还活着的亲人牵挂死去的人,这死去的人也同样牵挂着在世的家人。”

周礼拍了拍宋延年的肩膀,欢喜道。

“真好,宋大人果然是那有缘人。”

“听了这个故事我也很欢喜,画作送给那老丈,确实比搁在你那里更合适。”

他接过宋延年递来的水煎包以及花生甜汤,乐呵呵的笑道。

“是古桐街的水煎包吧,一闻这味我便知道了。”

周礼竖起一个大拇指,“香!”

平日里他去迟了,都买不到呢。

宋延年见周大人是真的不介意,笑着附和道。

“滋味是很不错,店家说了,热乎乎的才更好吃,周大人快去用膳吧。”

告别完周礼,宋延年朝客栈方向走去。

突然的,他脚下的步子一停,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喃喃重复道。

“有缘人……有缘人?”

他从袖里乾坤的疙瘩角落里翻出一块白玉玦,白玉玦质地上乘,看过去莹润有光泽,又带着两分温温的暖。

宋延年恍然:难怪……

方才,周大人说到有缘人时,他便觉得这种说法有几分耳熟。

总觉得,他这趟回京,还有一件事忘记做了。

他确实是忘记了。

宋延年摩挲了几下白玉玦。

这块玉玦,是前几年他进京赶考时,进入京郊一处荒庙,里头的一具骷髅骨托付他的。

让他将这白玉珏,转交给他的家人。

宋延年迟疑了下,这骷髅骨前尘往事尽忘,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它觉得自己能帮它转交这个白玉玦。

可是,这么多年了,这缘分一直没有到来啊。

不知道那骷髅骨是不是还在破庙里等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