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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目光所及之处,从来没有周朗。·

直到那次忻川大胜,主帅犒劳三军,箭簇射入红靶心中,刘遏痛饮烈酒。

“殿下,贺某敬你!”贺启六起身来与他碰碗,“此次大胜,全凭殿下领导有方,才叫我军势如破竹!”

“贺帅谬赞,”刘遏嗓音淡淡,盔甲上血渍未干,“孤所能做,能力有限。若非十万将士冲锋陷阵,恐怕不得凯旋。”

酒入肠中,辛辣意自五脏六腑浓烈地弥漫开去,刘遏放下碗,斟上,又饮下。

都说无人能叫这位冷面殿下开颜,即便是大获全胜亦是不能,赤红的披风挂在肩头,白皙面庞上带着一道淡淡血痕。

他总是满腹心思地沉默着,或许是想那从前的雕梁画栋与街头的童言笑语。

刘遏又转头,看向撕羊腿的贺启六,这些时日里他从这人眼中看到的除野心以外,还有钦佩与忌惮。

贺启六对上他目光,微微一拱手。“殿下,如今可是还有何事叫你忧心?”

刘遏思忖半饷,放下碗筷,“……明日军队入城,不得横征暴敛,不得欺压百姓,贺启六,你可能做到?”

“殿下所言,也正是贺某心中所想。”

“那倘若大军真有攻入都城的那天,孤便会退位让贤,”刘遏垂眸,“成全于你,民生安泰也系于你手,届时,还请你放孤归于山水。”

“殿下说得哪里话。”贺启六笑笑。

“贺启六,在其位,必谋其政。”刘遏沉冷地看着他。

贺启六的笑容缓缓收敛,随即起身来,一下半跪行礼。“贺某,必不负殿下所托。但倘若之后,我及我子孙治理不好这天下,那么这天下,还归殿下并这大郑后人之手。”

“好。”

直到后半夜,宴席将散的时候,篝火的火意也惺忪淡了。将士们喝得半醉,刘遏抱着酒坛起身来,踉跄往营帐中走去。

他不知为何一腔孤寂,像是已经孤寂许久,想听听其他的人声,却想不起还有何人。靡靡乡音,吹彻寒笙,尽都淡去。

刘遏缓缓走着,对上那轮孤寂寒秋的月头,一下撞入人怀中,盔甲半硬,嗑得脸疼。

“殿下,你醉了。”

他拧起眉头,摸向面前那人,摸上那人眉眼,却记不清那人名姓了。怀中的酒坛子随之被人接过,放在一旁。

“你是何人?”

“属下是……周朗。”

“那么周朗,陪孤说说话吧。”他径自摇晃着,走入帐中。

周朗微愣,跟着他走入帐中。

于是沉重的盔甲被一件件卸下,面上的血痕被人用热的长巾轻柔抹去,就像从前怎样在草屋伺候一般,周朗仍是这样伺候刘遏。

而刘遏躺在被褥上,神情迷瞪。面前的人几分熟悉,他却想不起来。

“你就是那个,在城楼上救下孤的侍卫吗?”

正在洗长巾的周朗闻言神情一黯,“是,是属下。”

“你也来军中了啊。”

“是的,为殿下而来。”

刘遏痴痴看着,烛火晃得头晕,周朗又走过来,轻轻熄灭了旁边的蜡烛,只要刘遏的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如何去做。

于是一切都昏暗起来了。

半醉的刘遏就伸手一扯,将他扯得低下身来。“孤想起你来了。”

“嗯?”

“你是那个,一直在草屋陪着孤的侍卫?”

周朗笑了。“是的。”

“那孤记得你,”刘遏喃喃道,“睡着的时候,会喊孤的名字。”

“殿下……”

“对,就是像这样。”

黑暗里,刘遏又翻过身去,他侧躺背对着周朗,恍惚间记忆不断远去。

一点点月头西斜,他逐渐睡得昏沉。

而同是在黑暗中,屈膝跪上榻的周朗眼神幽暗,指腹缓缓摩挲过刘遏的面庞,直至唇瓣。

“嗯……”刘遏感觉到异物入唇,眉头微微皱起。

周朗俯身来,指尖湿润着,他低低唤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