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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缠了一圈纱布,他看不见伤口情况,只依稀记得在车上昏迷前,皮肤大概是被什么东西蹭破了,当时火辣辣的疼,现在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应该是上了药。

“不疼。”费慎抱怨说,“但我再不出去透气,就要闷死了。”

佣人不为所动:“外面有辐射,您最好待在屋子里。”

费慎一语道破:“这里是低辐射区。”

尽管他不清楚附近是什么地方,可是能住进这种房子、还时刻有佣人伺候的人,绝不可能让自己长期生活在高辐射区中。

佣人不再与他争论,将问题抛了回来。

“那可能需要您去问问邵先生,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费慎哑然,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对于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邵揽余,有着下意识的惧怕和警惕。

谈判失败,费慎爬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午餐与早餐一样,是同一个人送进来的。饭菜依然可口,他却吃得食不知味。窗户外焊死了一道精密纱窗,房门则需要指纹开启,所有逃跑的可能性都被堵死了。

如此持续到晚上,逼到极限的耐心耗空,费慎想出了一个俗套且愚蠢的办法。

——装病。

晚饭吃到半途,他陡然瞪大眼睛,双手捂住脖子,脸颊涨红青筋暴起,一口将食物呕吐出来,随即瘫倒在了地上。

这从舞台剧中学到的、略显浮夸且拙劣的演技,竟然获得了佣人认可。

青年面色大变,一改先前处变不惊的态度,用力摇晃了几下费慎肩膀,甚至顾不上确认他哪里不舒服,转头跑出去叫医生。

计划实施得意外顺利,费慎也顾不上高兴,赶紧爬起来,朝着与佣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或许是觉得他一个小孩子不具备逃跑的能力,房间外的走廊竟无一人看守,瞬间给了费慎莫大的勇气,尽量控制脚步声的前提下,拿出了最快的速度奔跑。

这是一栋复式楼房,粗看恐怕得有四五层,比想象中要大、也复杂得多。

他不敢停留犹豫,唯有凭借第六感一路向下跑,好在中途幸运地没碰见任何人。

大约跑了两层楼,费慎步伐没踩稳,猛地趔趄了一下,险些绊倒在地。

咚地一声脆响,一块巴掌大的玉玦从身上掉了出来。

费慎扶了扶墙壁,稳住身形后伸手去捡,然而玉玦碰巧卡进了地面缝隙,径自向前滚动。

他着急地吸了口气,连忙弯腰低头追上去。

玉玦是自他有记忆起,便一日没离过身的,用母亲编织的黑绳系在腰间,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来到这里后,先前穿的衣物被换掉,玉玦也跟着被人从腰间摘下来,随意放进裤兜里,否则刚才也没那么容易掉出来。

费慎心里着急,怕玉玦滚进哪个角落不见了,又隐约听见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追来,他慌了阵脚,大跳一步向前扑。

就在快抓住玉玦的瞬间,玉玦不经意碰到阻碍,自己停了。

一只男人的手出现在眼前,错开他的手指,先一步将东西捡了起来。

费慎心底咯噔一声,顺着视线缓缓向上看。

长腿、黑裤、白衣,最后是邵揽余那张表情淡如水的脸。

“这是你的?”

对方把玩手里的玉器,明知故问。

费慎脱口而出:“还给我!”

邵揽余垂下目光,俯视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弯了弯嘴角。

那笑容转瞬即逝,分明透露着一股平和友好,费慎却看得后背发毛。

佣人带保镖追了过来,看见邵揽余,面色一紧,连忙道:“邵先生抱歉,是我的疏忽,没看管好小客人。”

费慎没吭声,他猜不到邵揽余会怎么对付他。

是重新抓回去关着?还是另外找个地方锁起来?

预想中的局面并未发生,邵揽余对那帮人说了句:“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对抓到他逃跑一事,完全感到无所谓。

佣人回了句是,领着一群保镖离开。

邵揽余看了发愣的费慎一眼,什么也没说,抚摸着玉玦上的麒麟纹,转身走了。

费慎回过神,没有犹豫地跟了上去。

就算逃跑失败,他也不能丢掉自己的玉玦。

邵揽余放任费慎跟在自己后头,走到一间钢材制成的大门前。

费慎暗中观察周围环境,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跑到了整栋楼层最下面,这里一般称为地下室或负一层,可此处又不太像地下室。

它比地下室更显阴森,四周的铜墙铁壁泛着黑色锃亮的光,将人的影子照得光怪陆离,不禁令人联想到屠刀反射出来的幽光。

面前自动门朝两侧静静开启,展露出来的空间宽敞平坦,如同一间被搬空的仓库,没出现什么想象中可怕的画面,只有中间放了把带扶手的座椅。

费慎不明白对方来这里做什么,他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你把玉玦——”

话没说完,室内又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貌似想对邵揽余说什么,转眼看见后面的小不点,话语一顿,玩笑道:“出去一趟还多了条尾巴,哪来的?”

邵揽余靠近侧面墙壁,抬手拿了个黑色东西下来,顺便把玉玦放进口袋。

“路上捡的,凶得很。”他说。

见邵揽余不打算把玉玦还给自己,费慎心一横,想冲上去动手蛮抢。

谁知刚冲到对方面前,脚步硬生生刹住,他不敢置信盯着邵揽余手里黑色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把枪。

邵揽余仿佛没留意到费慎无礼的行为,自顾自擦着通体漆黑的枪,枪口装上长管消音器,对年轻男人说:“一舟,把门开了。”

秦一舟上一秒还在笑,听见这话表情登时变了,严肃道:“老大,孩子还在呢,没必要吧。”

邵揽余淡淡丢出两个字:“开门。”

费慎警铃大作,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分出心神想“开门”是什么意思,这里哪有门?

旁边秦一舟有点无奈,明白邵揽余这是认真了,也不敢违背命令,摸出迷你遥控器,摁下中间的开关。

轰隆一声,机关阀门启动的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味道太过刺鼻,费慎飞快捂住口鼻,胸腔一阵反胃。

他抬起头,目光寻找腥气来源,但根本不用找,刚刚还竖在眼前的白墙,此刻正缓缓上升,暴露出了藏匿的另一方天地。

灰泥地板让黏稠液体染成了红褐色,大面积铺陈着不明碎肉组织,若仔细瞧,还能发现其中小块的头发与头皮,黑白灰红杂糅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画面。

三个人被反绑双手,并排跪在不远处,颈脖上分别系着锋利铁丝,铁丝另一端向上延伸钩住天花板,使他们维持跪立的姿势不变。

除了中间那人,旁边两个已经不能称作人了——他们的颅骨被子弹穿透,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脑浆连着半边骨肉碎了一地。

阴森混乱的地下室里,安置了一个巨大的刑场。

费慎只看了一秒,吓得紧紧闭上双眼,想掉头往外跑,马上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有人却偏不让他如愿,邵揽余一只胳膊拦住去路,攀着肩膀将人固定住,从善如流道:“想拿回你的东西,就睁开眼。”

那一刻,费慎丢失了所有勇气,几乎要哭泣求饶。

他使劲咬住牙,联想到玉玦,想到玉玦上母亲留给自己的绳子,拼尽全力张开了双眼。

然而一睁眼,膝盖险些软下去,被邵揽余一把拽住。

“仔细看好了,看着中间那个人。”

费慎忍不住偏开的脑袋,被身边男人强行掰正,只能受虐一般死死盯住前方。

精神极度紧绷下,瞳孔先是变得模糊,过后又清晰起来。

中间佝偻身体跪着的,是个白发中年男人,黑布蒙住了双眼,嘴角耳朵淌着血痕,此刻正处于昏迷状态。

费慎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费家的司机,是父亲费霄用了很多年的老人。

半个月前,父亲说要带他远渡大西洋,去看看世界另一端,旅途中只有他和父亲、以及司机三个人。

他们选了一条鲜少有人经过的路,可是还没到达海岸,就发生了意外。

秦一舟手拎针管注射器,几步上前,将针管里的液体一点不剩地注射进司机身体里。

少顷,中年男人悠悠转醒,吃力地掀起眼皮。

秦一舟扯动颈部铁丝,迫使他开口说话。

司机声音沙哑苍老,言语间充满悔恨:“是我……害死了费先生,是我……对不起。”

他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话,如同提前演练了无数次,机械又熟练。

费慎始料未及,大脑一片空白,迟钝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父亲死了?是陈叔杀了他?

这是在哪……

有人碰了碰自己,邵揽余抬手,像摸条狗那样,摸了摸费慎头顶。

“看见了吗?这次死的是你爹,下次就是你。”

他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放在头顶上的手挪开,用掌心覆住了费慎双眼。

费慎的手腕被人轻轻握住,手心多了个坚硬冰凉的东西,他被动举起小臂,不受控制地弯下了食指关节。

轻飘飘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活着的前提,是杀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邵揽余的嗓音再度于耳边响起,带着不可拒绝的引导,强势钻进了脑子里。

可对于那天的记忆,费慎唯独剩下一段。

最初第一枪,是邵揽余教给他的。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我来啦~

感谢大家几个月的等待,这次是我本人比较喜欢的题材,拿不拿手另说,反正肯定尽全力去写,好坏与否就交给读者们评判了。

晚上9点准时更新,每周更五休二,周三周四休息,有事会提前请假。

无剧透排雷放在第一章 评论区置顶了,有需要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