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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拉玻璃门的那位,见他迟迟未动,凶巴巴吼了句:“进不进去啊!”

费慎淡定地揉了揉耳朵:“急什么,你们这样是揽不到客的。”

一句隐含挑衅的话出口,他动作慢吞吞地进了店门。

邵揽余已经坐上席位,并且点好菜了,等费慎插着衣兜晃到眼前时,他说:“刚下车你就忘了我说的话。”

费慎拎起开水壶,烫干净餐具,回道:“我是伤患,饿了就走得慢,体谅一下。”

邵揽余整齐摆放好筷子,暗含警告:“收敛点,除了这家,附近没有能吃饭的地方。”

费慎不知是走神还是没听见,总之没搭话。

他视线环顾餐馆大堂一圈,尽管店内装修档次低,卫生瞧着也不是很干净,关顾的客人却意料之外的多。

大堂里颇为热闹,烟火气足到让人产生安定的错觉,和科谟的饭店相差无几。

“平常也有这么多人吃饭?”他问。

如果这饭店每天都是如此门庭若市,那么死亡边境线响当当的名号,恐怕就是名不副实了。

“没有,”邵揽余解答,“马上就是城区开放时间,近期人多很正常。”

提到城区开放,费慎神思一顿,忽然回想起自己曾经了解过的某些事情。

现今边境线上分布着四个野生组织,大家一般习惯称他们为叛乱组织。

叛乱组织是当初太平洋洲际分裂之时,不满维科苏三区任何一方统领,强行独立出去,且在边境上为非作歹的一帮恐怖分子。

不清楚从多久起,他们自己也开始对立分割,经过无数次惨绝人寰的争斗后,演变成了而今的四个派别,各自占据不同地带。

现下两人此刻所在的雾镇,便是由其中名为白焰的组织占领。

白焰把控着包括雾镇在内的整个尤州地区,城区周边设置了不同关卡,进出需要通行证。

只是费慎执行任务一向是直升机直飞,久而久之便忘了这一茬,尤州城区开放是有固定时间的,错过时间再想进,基本不可能。

因此雾镇上能看见这么多活人,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城区开放来的。

思绪如浪潮褪去,费慎波澜不惊说:“你也打算去城区。”

用的是陈述语气,而不是疑问句。

邵揽余并不掩饰:“是。”

费慎略一颔首,表示了解。

饭店里人多眼杂,他及时打住话题,没就此事与对方深谈下去。

正巧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四菜一汤同时端上,碗里有荤有素。

尽管菜色平平,香味却足够浓烈,想必加了不少调味料。

费慎好几天没吃过正常饭菜了,被这股异常香味勾出了食欲,也顺带勾起了酒瘾。

“有没有酒?”他喊住服务员。

餐馆里只有三个服务员上菜,忙碌得不行,服务员赶着去厨房,匆忙扔下一句:“有,去前台点。”

费慎起身准备过去,肩膀却让人按住了。

“我先提醒你,”邵揽余平静说,“要付钱,我只付我吃过的东西。”

说完他就松开了手,不带半分犹豫,好像并不是想真的阻止他,单纯告知一句而已。

费慎语塞片刻,屁股挪回了原位。

芯片损坏、现金丢了、储蓄卡没带,身上穷得叮当响,连半根多余的线头都掏不出。

虽然他可以直接抢,但没必要,犯不上为了瓶酒去找人打架。

见对方放弃了喝酒的想法,邵揽余舀一碗蔬菜汤,慢条斯理尝了口。

“你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都是跟谁学的?”

邵揽余一股子长辈说教的口吻,费慎满心不屑中又觉得有点新鲜,正欲开口顶嘴,大堂里忽然起了阵骚动。

骚动夹杂于沸沸扬扬的说话声中,显得十分突兀。

哪里都不缺看戏的,前一刻还闹哄哄的饭店,心有灵犀寂静了一瞬,众人有意无意朝某个方向瞟去。

这一安静,周围顿时没了别的声音,便衬得某处分外嘈杂。

大堂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张拥挤的四人桌,坐了一位形容邋遢的大叔和一个衣着灰扑扑的年轻人。

灰衣人全身上下裹得极其严实,颈间围了块布,将下半张脸挡得密不透风,半寸皮肤都没暴露,而上面盖住眼睛的鸭舌帽边缘,露出了一头齐耳短发。

此人肩膀宽个子高,身材却异常瘦弱,灰色外套松松垮垮,有些撑不起来的模样,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邋遢大叔一股脑掀翻桌上茶水,拍桌怒吼:“你们这破店怎么回事?!让我跟个要饭的拼桌,怎么别人都不用拼桌,欺负人是吧!”

店内一阵死寂,众人沉默地注视他,一时说不上来到底谁更像要饭的。

灰衣人被他粗鲁地推到地上,不小心摔了跤,手忙脚乱爬起来,压低帽檐想赶紧离开。

奈何力量悬殊,又让大叔一把逮住,当众又打又骂,简直像发了疯。

推搡间鸭舌帽被一掌拍飞,齐耳短发变得乱糟糟的,脖子上的布也被扯了开来。

大叔骂骂咧咧:“我倒要看看你是人是鬼,吃个饭都遮遮掩掩,怕不是来偷——”

骂声戛然而止,大叔愤怒的表情蓦地一怔,渐渐转变为惊吓。

其余看热闹的客人们,也在震惊的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灰衣人脸上用于遮挡的物件没了,模样相貌暴露无遗。

从清瘦的五官和嘴唇边的胡茬可以判断出,是位年轻男人没错,但此刻无人再关心他是男是女。

男人脸颊深深凹陷,皮肤黝黑,是一种非同寻常的黑。好比被大火灼烫过后,形如枯槁的焦色,手上的黄皮肤却又表明了他绝非黑人。

比起异常的肤色,男人脸上的东西似乎更加可怕。

大块大块的烂疮布满额头、脸颊、下巴以及脖子附近,烂疮呈圆形,一半正在愈合,长出了新鲜泛红的皮肉。而另一半,则密密麻麻生了许多腐烂的小孔,孔隙里流出稀薄的黄绿液体,只这么一小会儿,便已顺着脸面脖子淌进了衣领里。

饭店大堂落针可闻,有些人承受能力弱,一眼都看不下去,扭过头捂嘴做呕吐状。

也有人盯傻了眼,跟尊雕塑似的纹丝不动。

半晌,一位老太太站起身,颤颤巍巍靠近两步,缓慢抬手指着男人的脸,神情骇然。

“这……这不是传染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