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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好几次都脚下打滑,差点从山上滚下去,在又一次险些失足后,邵揽余强行让费慎停下,语气不容置喙。

“上来,我背你。”

他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费慎半蹲下身,做好了准备姿势。

先前人多,情况又紧急,他没注意到费慎的异样,此刻单独走了一段路,邵揽余终于意识到对方的腿有问题。

他全程一瘸一拐,跛足行走,只是由于忍耐力太强,掩饰得很完美,便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

但正因为腿脚不便,所以才几次差点滑倒。

等了半天没反应,邵揽余转过头,看见对方又在发呆。

邵揽余不想浪费时间,出手一拽,试图直接把人拽上背。

未料费慎突然一按胸口,猛地吐了口鲜血出来,身体晃晃悠悠地往前倒。

邵揽余心神一惊,赶紧连抱带搂,将人扶进怀里。

“沉瑱?沉瑱!”

听见有人喊自己,费慎毫无反应,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眼皮格外沉重,想说话也出不了声。

山下隐约传来追兵的脚步,邵揽余来不及做别的,只能先背着费慎往山顶跑。

“邵揽我想活着见你……”

背上费慎嘟囔了两句,邵揽余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没太听清。

所幸这座山不算太过陡峭,行至三分之二时,邵揽余远远看见了一个小山洞。

“我们去那边躲躲,沉瑱,别睡着了。”

邵揽余往后侧了侧头,费慎已经闭上眼,全然没了反应。

他喘息片刻,加快步伐往山洞走去。

点点凉意落在脸颊,周身温度似乎更低了,不过才消停了几个小时的大雪,又带着寒潮汹涌而至。

费慎被放进一个干燥的角落,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意识逐渐不太清醒。

邵揽余指尖按住他唇角,擦去残留的血液,又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

费慎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话,邵揽余侧耳凑近,听见了一个微弱的“水”字。

他想喝水,可这里没有水。

邵揽余四处看了看,只能看见山洞外白茫茫的一片,他走出去,抓了把雪送进嘴,又将双手放进雪地里。

直到固体雪被体温融化成了水,才重新走回山洞。

邵揽余俯下身,与费慎唇对唇渡了一口清冽的雪水进去,再用冰冷的双手覆盖住对方额头,用最原始的方法为其降温。

如此重复几次,降温的效果微乎其微,但至少费慎不再喊渴。

费慎双目紧闭,喝完水后,坚持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邵揽余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忽然想到对方的腿,立马揭开裤脚一看,大腿的情况看不见,可光是小腿上,就已经遍布密密麻麻的青紫伤痕。

放下裤腿,又随之查看了两只手臂、肩背部和胸口几个位置。

当看见费慎右手被剜开的那个血洞,以及胸口处一塌糊涂的烫伤,邵揽余心脏狠狠一空,瑟缩着颤动,旋即密密麻麻的刺痛涌上来。

所以刚才一路上,费慎不是故意冷淡疏远他,也不是在走神。

而是在忍痛。

为了不让他担心,对方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与痛苦,连伤口感染发烧吐血昏迷,从头至尾都没有抱怨过一句。

热意蓄积在眼眶,感受到的却是冰冷的寒意。

邵揽余无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摸下了满手的水痕。

每呼吸一下,心脏就更疼一分。

邵揽余轻轻托住费慎侧脸,无言凝望他羸弱的面容,苍白的肤色如同外头衰败的大雪,昭示着某种生离死别,淹没了明媚的春意,毫无生息。

分明前不久,这个人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说着要和他共同经历所有事。

转眼间,却变得破碎不堪。

他该有多痛啊。

邵揽余倾身向前,额头抵住费慎滚烫的额心,半垂眼眸,一滴泪落在了费慎鼻尖。

山上漫天飞雪,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去了一切风霜。

……

枪械与雪地踩踏的动静再度传来,那些保镖没能坚持多久,大批士兵围追堵截上山,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个山洞里来。

邵揽余压下泛滥的情绪,保持理智的头脑,冷静思考当前局面。

刚才在山下,遇到那群埋伏的叛军不是意外,说明席未渊从一开始,就存了试探他的心思,并且早有准备。

而叛军分明能用炸弹将他们一网打尽,却只用来截停车辆,证明并不想要他们的命,多半是准备活抓。

既然对方有所顾忌,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秦一舟和程悬那边的情况暂未明,赶来支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即便邵揽余能想办法拖,费慎严重的伤势却等不了太久。

更何况他要是一直带着他,肯定跑不过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很大可能最后一起落到叛军手里,到时候费慎必死无疑。

半分钟不到,邵揽余已经思考好了对策。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把手枪,尝试着想要对准某块石头,无奈却做不到,双手不断地颤抖,连开枪都是件困难的事。

心底喟叹一声,邵揽余把自己的枪塞进费慎怀里,拿走了费慎从酒店抢来的那把。

他抱起费慎,把人放进山壁间一个狭窄的洞穴里,脱下外套裹紧对方,最后亲了亲费慎的唇,轻声念道——

“沉瑱……”

我爱你。

邵揽余到今天才发觉,原来自己真的会爱上一个人,爱得这样铭记于心。

然而这一句爱,他却没法在此刻的情况下宣诸于口,害怕说出来后,对方就再也听不见了。

逼自己挪开目光,邵揽余推动山洞里几块大石头,完整挡在洞穴外,然后给秦一舟和程悬留下了信号。

接着毅然决然走出山洞,头也不回往其他方向走。

距离山洞很远后,邵揽余忍住手臂神经绵延不绝的疼痛,对着半空开了几枪。

砰——砰——砰——!

另一边,斑鬣正带着几十个叛军过了半山腰,听见枪声后猛然一顿。

“在那边!”一个叛军指着某处。

枪声离他们有点远,斑鬣有一瞬间怀疑是陷阱,对着地上两串脚步犹豫了会儿,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山洞,最终掉头朝着开枪的方向赶去。

不消片刻,果然发现了白茫朦胧的雪地里,一个落单的身影。

那人利用山石做掩体,往这边开了几枪。

然而枪法很烂,边都没挨上,斑鬣认出对方不是费慎,是那个姓邵的军火商。

席未渊交代过,费慎可以死,邵揽余不行。

斑鬣冷冷一笑,没将对方烂得出奇的枪法当回事,命令两队人从旁包抄,顺便扬声警告——

“邵大老板,你看你现在跑不掉了,我也不想伤害你,咱们最好互相配合,你自觉点出来,我答应不对你动粗。”

几枪过后,对面没动静了。

少顷,邵揽余扔掉空了弹匣的手枪,闲庭信步走出来,慢慢举起了双手。

士兵们警惕上前,左右包围他。

斑鬣说:“带走,下山。”

虽然只抓到一个,但斑鬣不打算再去找费慎,重伤成那样,又在这冰天雪地里冻着,估计也活不了太长时间。

如果一直在这浪费时间找,说不定还会等来邵家的人,到时候得不偿失。

没人知道的是,在斑鬣押着邵揽余离开后不久,秦一舟和程悬带着援兵匆匆赶来。

两队人马方向相反,在不同的地方一上一下,前后仅差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