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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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迟拓显然是打算今天把话说出来的,他仰头看着安久久,说:“你先坐下。”
安久久拧着脖子不动弹。
“我妈的情况不是特别好。”他还是开了口,“体检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抑郁症已经很严重,医生说有自杀倾向。”
安久久咚地一声坐回去:“吃了药也会这样吗?”
这个年代抑郁症已经不算是个新名词了,但是对于还没满十八岁的安久久来说,还是有点遥远。
“吃了药可以缓解,但是没办法根治。”迟拓又把那个稍稍鼓起来的可怜杯子捏扁,“而且,我和我妈不一定负担得起。”
“需要多少?”安久久直接问了,“我试镜通过了的话,演电影应该能有一笔钱的。”
迟拓这回是真地笑了:“不是钱的问题,你后面要用钱的地方比我多,安怀民会给你们多少钱都还不一定,现在不是你做散财童子的时候。”
“是人的问题。”
“我妈这病,现在离不开人。”
“所以,久久。”迟拓松开捏着杯子的手,看向安久久,说得很轻很慢,“我可能,要去新加坡了。”
这家的红豆刨冰加了很多糖浆,化掉以后粘稠的沾着煮透了的红豆,看起来毫无食欲。
安久久愣在当场,脑子里还没有解析完迟拓这句话的意思,第一个反应却是,我以后不吃这家的红豆刨冰了。
我以后再也不吃红豆刨冰了。
“什么……新加坡?”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国家名?他们之间最大的困难不是只有父母离异妈妈生病需要钱吃药吗?
“我舅舅移民到新加坡以后开了一个做鱼丸面的小吃店,做了二十几年了,现在在新加坡开了四家分店,经济状况还可以。”
“他当初去新加坡是为了结婚去的,结婚没多久我舅妈就重病去世了,这么多年我舅舅一直都是一个人,他这次回来除了来送我外婆,其实还想跟我妈商量让我们母子两个也跟着一起去新加坡。”
“一方面他年纪大了,想找人帮着一起管理那些面店,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妈是他唯一的妹妹,这么多年迟定邦对她都不闻不问,他其实早就想把我妈接走了。”
“现在我妈病了,望城也没有别的亲戚,医生的意思是说如果能换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对我妈的病情应该也有帮助。而且望城这个小地方的医疗条件,肯定是比不上新加坡的。”
“所以我舅舅前几天就在跟我商量这个事情,新加坡的教学资源还可以,如果我还想读法律专业,新加坡那边的法律专业也挺好的,想要继续深造的话,美国英国那边法律硕士一年就可以毕业了,我就能更早的工作赚钱。”
“他的提议很合理,我也考虑了好几天……”
迟拓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很多,安久久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问他:“那你爸爸呢?”
他们没有离婚的。
他家里比她家复杂多了,当年迟定邦乱做担保人把迟拓爷爷的房子卖了,后来又夫妻吵架导致迟拓爷爷气到猝死,这个仇,迟定邦都记到了张柔头上,他说如果张柔忍一忍,家里平和一点,说不定迟拓爷爷不会走。
这种莫须有的抱怨,迟定邦抱怨了十几年。
迟拓父母不吵架,迟定邦在外头也没有女人,他们是真的有仇,却打死不离婚。
“我没有爸爸。”迟拓的声音沉下去几分,也知道安久久为什么要问这个,“我们不是移民,先用探亲访友的签证,到了以后给我妈先办工作签证,我用学习签证,所以迟定邦有没有跟我妈离婚关系都不大。”
他连这个都考虑好了。
安久久抬起头,看着迟拓。
他考虑了好几天,权衡利弊,研究去新加坡的方式,等决定了,才告诉她。
这是迟拓稳如老狗的风格,她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过迟拓的风格。
“那我呢?”安久久问他,“你说好了以后要陪我练习各种试镜剧本的。”
那她呢,他唯一的好朋友,从出生开始就在一个婴儿房里掐架的朋友呢?
迟拓不捏水杯了,他低着头。
他其实有些单薄,这几年个子抽高了所以看起来更瘦,肩膀倒是很宽,只是因为瘦,就显得很薄,校服穿在身上像是挂在衣架上。
因为瘦,手臂用力的时候,就会有青筋,很明显。
安久久就这样默然地盯着他手臂上的青筋。
“其实……”迟拓说,艰难地,“现在通讯很发达……”
“所以我们可以视频,可以继续这样手机聊天,对吧。”安久久帮他把话接了下去。
她站起来:“我知道了。”
她说:“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这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们得分开。
她都知道,但是她现在不想和迟拓讲话。
她甩着书包出了冰品店,头都没回。
所以她没看到那个单薄少年,低着头,在店里坐到凌晨关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