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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了的都会多想着点自个小家,自个儿女,还会顾及信义二字,像王春娘这样半点不把家里还有抱团几户人家的安危放心里,光图个嘴痛快就把家底都漏出去的还真是极少数。

好在沈烈和陈大山进山及时找到了藏粮地,县里现在也还没乱起来,一切都还来得及,不然真的,弄死王春娘的心都有。

施二郎媳妇是个直白泼辣的:“你们家这挑粮进去,卢大嫂子不直接挑到后半程吧?”

言语间摆明了,信不过她王春娘。

王春娘只觉得脸皮子都被人踩在地上剐了,但昨晚婆婆是直言,要么分家她老实挑粮别再留村里也别往娘家乱走了,要么当场就休了她。她后边是躲都不敢躲了,跟着一起跪了出去。

卢老汉和卢婆子也难堪,不过也知道这半点怪不得人,卢婆子道:“我们问过大山了,大概一天半路程的地方有个歇脚点是个山洞,我们家的人专负责挑到这一段,只挑到那个山洞,后边的路我们就不跟了。”

原先说的分两程,其实是在两天半的路程时有个山洞,但现在卢婆子自己都不愿意让儿媳走得那么深了,她不能让自家一家人,另四家人跟着一起冒险,主动找陈家问了一个更近的点,先把粮往那边转移是正理。

施二郎媳妇听了这话心里才安定几分,都是附近几个村的,和卢家还做了这么些年邻居,她王春娘的娘家人是怎么回事谁不知道。

若要她说,这样的人就得休了,让她回去跟娘家凑一堆过呗,但她也知道,几家连在一起日久,她们几家的事王春娘可知道太多了,这时候休了,保不准翻脸干出什么来呢,压着每天在山里挑粮反倒是眼下最安稳的处理方法。

何况,这不是还有拴柱、铁柱、大妞、虎子、石头兄妹五个吗?都是看着长大的,她自己也是当娘的,说不出那样狠的话来。

最后沈烈和陈大山凑在一块商量,先集中所有人力全速把粮食转移走七成到第一个藏粮点,事情做得隐秘点,第一个藏粮点已经是深山里了,本就没有人迹,山洞再安排两个青壮带上毒箭守粮,应该是稳妥的。

等转走七成,后边三成继续由卢家人挑,其余人再往终点运粮。

没错,这其余人包括周家人在内,周家如今的被信任程度反倒往上跃了一级。

一则周家人除了在这边亲眷多,没啥别的问题,除了陈家沈家这样逃难来的,谁家没亲眷?但周村正也好,周家人也好,行事上确实颇靠谱,二则,后半程路远,要想挑得快的话,后半程的人数不能少。

已经合着走到这一步,以后都得一个战壕里混了,村里也要周村正帮着支应,该交付信任还是得交付。

如此一来,倒把周家人给激动得不行,自觉更融入到了这个团体里。

第一程路程变短,加上王春娘这破事把大家弄了个措手不及,临时的,甘氏提出了她也挑粮进山。

甘氏一出头,冯柳娘和秦芳娘也站了出来,周村正家的两个儿媳觉得自己也能去。

一家留了一个主事的女人照顾家里的孩子,再留了周村正和沈烈在村里,其他人倒全要挑着粮进山了。

商量定了,又都快速回去搬粮过来,尽可能小心不弄出动静。

天光未亮,各家新加入的人和要运走的粮就在沈烈家这半山腰集结完毕了。

周村正、沈烈、陈婆子、卢婆子、周村正媳妇、施二郎媳妇和桑萝,这七人就是村里现在留守的全部成年人了。

周村正看了看要走的那一大队人,等会儿天稍亮一点,这帮人一走各家就几乎半空了,只剩了老幼。

他道:“我们五家一下少了这么多人,商量个对策吧,对外总要有个能取信于人的说法。”

上回被密告到里正那里的事,在场众人可谁也没忘。

暗里不知哪一个红着眼盯着他们几家呢。

陈婆子几人面面相覤,这有点难。

如果单只是男人走了,那可以说进山打猎了,可妇人也走了,半大孩子还去了三个,这要怎么说?

桑萝垂眸想了想,道:“说去打长工了吧,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几家常往县里去,现在粮食涨得这样厉害,就说在县里找到长工,赚点钱买粮。”

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就快速完善起来,道:“搬出许掌柜来,说是县里识得的掌柜给介绍的,给县里有钱人家修园子的活,工期不定,看着要干不短的时间。”

“这个可以。”周村正踱了两步,道:“这样,你和阿烈天不亮就往县里去一趟,半上午各家配合着做一场戏。”

村里家家都知道他们几家常是天不亮男人和妇人就往县里去摆摊送货的,小子们会到外面跑,会钻山里。

今天搬粮,再小心多少也有些细微动静,之所以没人查看也是大家都习惯了,再一个冬日的夜格外的黑,他们没打火把,别家也看不到。

现在这点动静村里人会自动理解为他们运货去县里的动静,那么只需要半上午桑萝和沈烈回来一趟,给各家送个在县里帮着找到了活计的喜讯,再让各家收拾点儿换洗的衣裳装在包袱里由她第二天给捎去。

这戏就算齐活了。

村里人会羡慕会嫉妒,甚至可能会有人求到沈烈那里让也给找一个活,唯独不会想到他们五家是暗渡陈仓往山里运粮去了。

自打听到王春娘这桩事后,众人一直绷紧着的脸和神经在这一瞬终于松了些许,都有了些笑意。

陈大山道:“那我们这些送粮的,大概在第三天傍晚能回,也记着一下傍晚别靠近,等天黑透了再过来,也别进村,就在阿烈家灶屋打个地铺歇一晚,天不亮就走。”

这样一来做出的假象在村里人看来就是他们出去一趟,一直也没回来过。

沈烈和桑萝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桑萝道:“主屋里也能再挤挤。”

这就算是妥了,众人皆松一口气,陈婆子道:“行,那铺盖和每趟要运的粮,我们以后也等入夜了悄悄送到阿烈这边来。”

天光微亮时,村里人还没起床,众人却不敢再逗留了,挑担的挑担,背背篓的背背篓,有武器的带武器,没武器的锄头弯刀都带上,齐齐操了家伙什极有默契的,尽可能不发出动静的悄声进了山。

“注意安全,护好妇人和孩子。”

这是众人唯一能说的嘱咐。

陈大山、施大郎和卢二郎都是山林里走熟了的,点头:“安心,都绕点儿路分散开回去吧。”

众人都走了,只留了送行的七人,还有屋里朝外探头探脑的沈安沈宁兄妹二人了。

卢婆子微躬了身子给几人道歉:“老婆子惭愧,我卢家这回带累大伙儿了。”

陈婆子叹气,拍拍老妹子肩膀:“这也是你没料想到的,行了,原也是要尽快运粮走的,只最近你自家要留心你那亲家了,小心应付。”

千叮咛万嘱咐,谁能想到就有那鬼迷了心窍的呢。

陈婆子是听卢婆子私下里和她喷过两句的,王春娘那都不是为了什么爹娘兄弟,纯粹就是回娘家嚼舌被三两句套出去的话。

卢婆子听到亲家这两字眼里就开始冒火了。

王春娘就是个蠢的,但王家婆媳几个那就是坏,不,王老汉和他那几个儿子也清白不了,坏了一窝。

递信过去不买粮,私下里却一家子套王春娘这一个蠢蛋的话,打的什么主意?

借粮?呸!

等着,我叫你借把风兜嘴去。

卢婆子咬咬后槽牙,一笑:“放心,粮食运完前我保管稳住那边。”

不买粮嘛,那就别买,一粒也别买。

这一笑笑得那叫一个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