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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西风食肆的菜当真那么好吃么?竟然叫林主簿都站出来给她撑腰了。”

“我吃过,味道确实是好,”有那住西街上的人小声道,“听说这家东家当初还没开食肆,就经常去给林家做席面吃食,味道不好林主簿那人能这么稀罕?”

“倒也是……”

人云亦云,一场闹剧就这么谢幕。看客们咂咂嘴,意犹未尽地离开。

桂花婶子因为儿子的事,被林主簿带走。安琳琅店里少了个打下手的,加上闹了这么会儿,准备吃食也来不及。想着那妇人竟然把尸体拖到屋里来,安琳琅就觉得膈应。

于是招呼了周攻玉,两人合力把大堂重新打扫一遍:“得好好消个毒,不然晦气!”

周攻玉没干过打扫的活儿,做起来有些笨手笨脚。虽然他是不在意尸体,毕竟从小就习惯了一句话夺人生死,对尸体的敬畏确实没多少。想想,他去后厨端着盐罐子过来,高高大大的人站在门口,一只手抓着盐罐子一只手抓盐往外头撒。

安琳琅拿着扫把把大堂里里外外扫了一遍,扭头没看到周攻玉的人。心想着工具人了不得啊,打扫的时候居然偷懒。于是抓着扫把找了一圈,最后在大门口看到人。她

死鱼眼看他:“……你在干嘛?”

“去除晦气。”周攻玉一把盐撒出去,“怎么了?”

“额……啊?这就是去除晦气?”撒盐去除晦气难道不是日本的做法?华族古代也这样?安琳琅差点脱口而出无知的话,连忙压回去,“撒完就算去除晦气了么?”

“不然呢?”周攻玉看着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盐罐子,试探道:“……难不成你想请法师?”

安琳琅:“……”她只是想问你为什么偷懒。

重新收拾一番,西风食肆这边的闹剧都传出千里。傍晚的时候,方婆子跟方老汉从外头回来,听了一路的风言风语,脸色都不大好看。方婆子是打心里可怜桂花的,听到她做这个糊涂事差点牵连了食肆,心口涩涩的:“……桂花真的藏老鼠药毒死人?”

“不是她下手。”

方老汉也问:“那老鼠药是从她屋里搜出来的?”

安琳琅目光看向周攻玉。周攻玉淡淡地叹了一声:“是她,许是要下手,但是没下成。”

……这么说是真的。方婆子心里顿时难受,桂花是她开口让老头子送来食肆帮工的。原本是好心想拉拔她一把,结果反倒是害了自家。

须臾,方婆子叹息了一声:“桂花心里苦……”

干巴巴的一番话落地,大堂还是鸦雀无声。方木匠也没说话,坐在门槛上啪嗒啪嗒地抽旱烟,眉头紧锁的。他这些日子在村子里忙着磨竹筒杯子打磨碗筷,好久没来镇上。这才多久没来,就出了这种事。虽然说没有碍着食肆什么,但到底有些膈应。

门关起来,四下里都静悄悄的。如今已经是三月下旬马上就要到四月,天黑也不来算冷。风穿过门缝吹得屋中烛火摇曳。一屋子人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清。

安琳琅端坐在桌子的后面,没光映照得她脸颊白皙,一双眼睛幽沉如深潭。

她其实也不是说在怪桂花婶子,一个人如果仇恨蒙住了眼睛,确实会顾不上其他人。只不过自己是被牵连的无辜者,免不了有点说不清的微妙:“……爹娘来得匆忙,用晚饭了吗?”

“还没,得了信儿就赶紧过来了。”方婆子摇了摇头。她心里有愧,脑袋耷拉着有些可怜巴巴的。

一旁的方老汉也是一样。夫妻俩都是那等典型的奉献型老实人。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没想起来怪谁,就光惦记着别人可怜。方婆子嗫嚅了几句,说起桂花婶子在村子里被亲娘按在地上打的事儿。安琳琅安静地听着也不好说什么苛责的话,只道:“我去下两碗鸡汤面。”

安琳琅刚要走,那边方木匠从门槛上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安琳琅和周攻玉,又低下头去。须臾又抬起头,欲言又止的,显得有几分挣扎。

“怎么了?”

方木匠叹息了一口气,“没,没什么。”

说完又低下头。

周攻玉坐在安琳琅身边,洞悉了方老汉的心思,他很干脆地就拒绝了:“桂花婶子是不能在用了。”

方木匠讷讷道:“她是个可怜人。孤寡的一个人……”

确实是可怜人,但如果西风食肆真倒了,可怜的就是方家一家子。

周攻玉其实也不想那么冷酷,毕竟当初他跟安琳琅都是方木匠发善心救回来的。但是人都是自私的,他心里,方家在前,可怜别人在后。但是看着方家老两口的模样,是没打算怪桂花婶子。毕竟两家住在附近十来年,邻里关系又和睦,确实也不好真断。

“她家里那亩田被叔伯妯娌给抢了,连三间小茅草屋也被人给占了……”

“何时的事?怎地没听桂花婶子说?”

方木匠叹息道:“就几日前。她人不在家,三件空屋子就被人给用了。她家妯娌在她屋里养了鸡鸭,一间空屋子都没给她留。真要不用她,她回村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

……这回是彻底的安静了。连安琳琅都不知该说什么。

“要给桂花婶子一份活儿也可以,但决不能让她在食肆里待着了。“经此一事安琳琅也算警醒了不少,几次三番发现桂花婶子情绪不对都没去细问。若是追问了,怕是能省不少事儿,“左右以后要招不少人,桂花婶子只能干别的。干不干,得问她。”

安琳琅松了口,但话没说死。方木匠心里愧疚,连连点头:“琳琅安排就是了。”

安琳琅撇了撇嘴没说话。

周攻玉却开了口:“招人不如买人。”

招来的短工只是帮主家干活儿,没什么衷心的。但买来的人是自家的财产,先不说能不能干活,首先就不会担心有外心:“每天早上瓦市都有人来卖人,买几个手脚灵便的。”

“银子有多少?今日赚了多少?”

周攻玉:“十一两五钱。加上之前挣得,三十五两有了。”

安琳琅被这白花花的银子给激醒。她坐直身子,干脆利落地点了头:“买。”

次日一早,周攻玉刚到瓦市就听到关于西风食肆昨日闹得那一出事儿传遍了。人人都在说这个旺客来歹毒。说着说着,又聊到旺客来东家跟布料铺的寡妇的猫腻。这小老百姓最爱听得就是那么点桃色花边,聊起来津津有味。关于西风食肆倒是没人说,就算说,也都是在问西风食肆的菜是不是当真有那么好吃。

“那可不!林主簿也说好!我昨儿亲口尝过,好吃的咧!”

虽然不是当地人,但瓦市里来往的人都多,一时间,西风食肆的酸菜鱼可算是名扬万里了。为了一盘子酸菜鱼,县城来的贵公子都要抢配方。人云亦云,谣言传到后头都面目全非。先不说旺客来的名声臭了,就说西风食肆的酸菜鱼,话传到外地去都成了武原镇一道招牌菜。

且不说这酸菜鱼名声响亮以后给安琳琅开分店带来多少方便,就说昨日那一通生意做完,地窖里的存货都吃得差不多。方婆子和方老汉匆匆又去乡下收菜,安琳琅人在后院煮奶茶。就看到院墙外头一个石头啪嗒一声丢进来。

她一手拿这个蒲扇,放空式的扇风。原以为石头是凑巧,就看到又一颗石头啪嗒丢进来。

就院墙靠门边的那块地方,定睛一看,地上好几颗小石子。安琳琅想了想,放下手中蒲扇走过去。然后就看到半空中一颗小石头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砸在了她的脑袋上。虽然不是特别疼,但也有点疼的。安琳琅确定,外头有什么东西在给她院子里丢石头。

她转头就去门角摸了一根扁担过来,啪嗒一声开了门。

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她伸着脖子,身子还在院子里面。左右巷子都看了一遍,没看到人。正准备将门关上。就看到墙角那边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猫儿似的窜出来。他小手握着一大把小石子。最贼似的捏住一个又往她院子里丢。

这小破孩儿丢得还挺精准,每一个石头都精准地掉在同一个地方。

安琳琅眯着眼睛在门边看着他动作,就在这小屁孩儿预备再丢的时候一嗓子喊住他:“干什么呢!给我家院子丢石头!”

那小孩儿跟被吓炸毛的猫似的,四爪爬地地立马缩回去。

等过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将脑袋伸出来。虽然脏得看不出型儿,但那头卷毛还是很清楚的。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剩下眼白。他见是安琳琅,他记得很清楚,这个人是给过他铜板的。于是挺着小肚子又理直气壮地走过来:“你家里在煮什么!好香啊!”

安琳琅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太自来熟了?用同样的语气回他:“是啊,咋地?”

“我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