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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自然苏毓母子俩乘皇后白氏的马车走。顺道带没见过菜市口的贵妇人去看一看普通老百姓是如何买菜过日子的。美妇人, 也就是皇后白氏对看一看民间百姓如何过日子,还挺感兴趣。

徐乘风洗完手回来,那还剩大半的梨抓着没放, 怀里又一小兜的零嘴儿。是方才带他去打水洗手的木匠铺子老板娘塞给他的。苏毓从旁看着,心里就忍不住啧啧地感慨:这小屁娃子当真是天生就会讨女子欢心, 将来长大了, 指不定祸害多少姑娘家。

小屁娃子不晓得他娘在心里怎么埋汰他呢,从兜里抓了一把给苏毓:“娘你吃不吃?”

苏毓看是炒花生。木匠师傅家里的婆娘自家炒的, 于是从他手指头缝里抠出来一颗, 捏碎了放嘴里。嚼了两下, 笑着对一旁巴巴望着小屁娃子的木匠婆娘笑:“炒的挺好,很香。”

婆娘被夸了十分羞涩, 忙咧着嘴摆摆手:“家里炒着玩儿, 吃个新鲜。”

又跟木匠师傅交代了一声, 苏毓带着徐乘风就上了马车。

马车里早已准备了点心, 是白皇后方才命白彭毅去买的。这会儿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 旁边还有许多没拆。白皇后见小孩儿肉鼓鼓地走上来, 就热情地招呼来过来尝:“外头买的总归差了那么点儿味道。过几日, 毓娘带小乘风来我住处, 我叫家里厨子给小乘风多做些点心吃。”

自从苏毓把名字告诉她, 白皇后就毓娘毓娘的叫她。苏毓起先听着觉得有些怪, 但多听几次也习惯了。好似古代女子的名字后头都加个娘,她没唤她毓丫, 苏毓就还觉得挺意外。

“毓娘也来尝尝。”白皇后是真心喜欢苏毓母子,不然以她的身份,可没有她招呼旁人吃喝的道理。眼看着徐乘风挨挨蹭蹭地跑到她身边,白皇后一把将人揽在怀里。

怕小孩儿吃多了点心噎得慌, 她还吩咐芍药煮糖水,搁在一旁凉了再给小孩儿喝。

苏毓谢过她,此时俨然忘了美妇人身份的猜测,一屁股就坐在白皇后身边。

她坐得稳稳当当,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心虚。

马车里伺候的几个一等大宫女从旁看着,心情十分复杂。

这么看着都不知该说苏毓心粗胆儿大了,还是该称道她运道好。长得跟自家主子六七分相像得了主子眼缘,又生了个娇憨可爱又嘴甜会哄人的儿子,一下子正中主子多年盼着抱外孙的心事。只能说,这人啊,天生的运道,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可不是羡慕不来?苏毓看徐乘风如今的模样,忆起梦境里那个为了对父亲深情不寿的甄婉,差点没把亲娘毓丫逼死的徐乘风,再看眼前的小屁娃子,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惊奇。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她跟着徐宴求学读书来金陵,又把小屁孩儿带在身边。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小孩儿反倒跟她亲近了。毓丫那般小心翼翼地供着,没日没夜地伺候着,生怕叫父子俩不舒坦。多年辛苦反倒得不来亲儿子一个好脸色,有时候人真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马车吱呀吱呀地往前走,苏毓吃了两口点心喝了两口茶水便没动手了。靠在车厢边,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白皇后介绍街边卖的小玩意儿。那副自在懒散的模样,看得铃兰芍药几个脸都抽出花儿来。

但皇后白氏就喜欢,她在宫里,谁跟她说话都是毕恭毕敬。就连亲生女儿,说一句话也是要在心里转几道弯儿的。或许那丫头还记恨她当初管教她管教得太严厉,如今说什么话都是暗藏心眼儿。

白皇后看不出来么?后宫沉浮将近二十年,她稳坐后位,丝毫不动。哪怕膝下无子,谁也不敢轻视她分毫。就算苏家那蠢材连生三子,也依旧在她脚下跪着。别说藏话,就是眼睛一转,心里想什么,她都能看出来。这样的心智,能看不出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心里的弯弯道道儿?

伤心么?铁定是伤心的。但更多的是乏味。如今白皇后就喜欢这样自在的,不必太恭敬,不卑不亢就好。她不管苏毓此时是诚心的还是装模作样,能躲过她的眼睛,也算是苏毓的一种本事。

听得津津有味,白皇后偶尔得趣儿,就打发白彭毅买两个上来尝尝。

几大宫人脸上变了又变,到底没敢再劝。

自家主子跟旁人家主子不同,自来主意大,身边也没那么多规矩。眼看着主子只尝一口便放下,她们后来买上来的吃食,几个大宫女也就不多嘴阻拦。

没一会儿,马车到了东区的菜市口。苏毓坐直了身体,掀了车窗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这个时辰也不晓得还有没有新鲜的菜……”古代的菜市口比现代的菜市场管理要差上许多,兼之也没有先进的保鲜技术,一到门口就是一股味儿。不过这已经算很好了,古代菜市口不是全天摆摊的。除了极个别的还没收摊,大多只是早上卖那么一会儿。

苏毓扭头看了一眼眨巴着眼睛很期待的白皇后,有点犹豫:“味儿有点大,您能闻得惯么?”

“无碍,”白皇后很干脆地就起身了,“旁人都闻得惯,我如何就不行?”

苏毓没说别的,挑了挑眉:“那一道下去转转?”

白氏捂着嘴呵呵笑:“这是自然。”

铃兰芍药她们知晓皇后的性子,拦是拦不住,只能跟着好好伺候。正好这会儿菜市口也没多少人。古代不似现代,现代蔬果超市是全天候供应。如今菜市口也只是零星的几个不放弃舍不得自家菜烂在地里的乡下人守在菜市口。肉铺那边还没打烊,但剩的好部位不多。

苏毓带着人过去,白氏一看那蹲在地摊前黝黑佝偻的菜农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虽说出宫,从京城走到金陵,但这一路上,她走得也是阳关道。真正看到没有地方官员粉饰太平的乡下穷苦百姓,还是这么多年破天荒的头一回,老实说,十分震惊。尤其有一个地摊,那老妇人瘦得伶仃的一把骨头,怀里还抱着个比她好不到多少的小娃娃,那孩子跟白嫩嫩胖乎乎的徐乘风可就是两个极端。

这般站在一处,白皇后不知为何,眼睛悄无声息地就红了。

她推开芍药梅香的搀扶,径自走过去蹲在那地摊前,“孩子几岁了?”

在菜市口守了一天,正抱着孩子打盹儿的老妇人一惊醒过来。睁开浑浊的眼睛昏昏地抬头看了眼前人。那白得仿佛发光的美貌夫人蹲在她面前,老妇人霍地一声抱着人就爬起来:“夫人来买菜啊?自家去山里摘得菌子哎,鲜得很。夫人要不要来一斤?”

皇后白氏心里跟堵了什么似的,笑笑,扭头看向梅香。

梅香知自家主子心里不快了,快步走过来,含笑地跟老妇人搭起话。她长得漂亮,穿得又体面,跟仙女似的往那儿一站,老妇人激动得忙将孩子放下来。

小孩儿这会儿也醒了,就怯生生地躲在老妇人身后,嘬着手指头看徐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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