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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苏毓送回家的途中, 苏毓一句话没有说。

天色渐渐黑了,天边昏沉沉的,梨花巷子里家家户户早已掌了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巷子里, 耳边都是虫鸣声。徐宴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苏毓的身上,不知不觉两人便到了院门前。隔壁严家小媳妇儿怕苏毓这边看大夫会耽搁太晚,就做了两家的饭。

此时严相公在院子里站着, 张望了许久, 见小夫妻俩回来立马唤两人过去用饭。

“已经做了, 就在等着你们回来呢。”严家相公看两人兴致不高的样子,没有问看大夫什么情况, 就道, “这个天儿吃食不能隔夜,隔夜就馊了。”

话说到这份上, 自然要过去。苏毓抬头看了眼,婉仪小媳妇儿在屋里看着。于是便跟徐宴将手里头的东西放下,扭头就去了严家。苏毓先走, 徐宴落在后面,拿了点东西去灶下。

苏毓也没等他, 自己就先过去了。

同样是梨花巷子里的院子, 格局自然都差不多。严家的院子跟徐家比起来大小一样,都是小三间儿。不过严家院子里没有树,除了一些葡萄架子,倒显得空荡荡的。徐家这边苏毓特地弄了些藤蔓的植物回来种, 还特地打了架子, 看起来才要比严家这边清幽些。

进了屋,小婴儿已经吃了奶哄睡下。婉仪空出手来,从门外进来就给苏毓端了一碗蜜水:“毓娘姐姐你先喝点, 我这就去灶下将吃食端出来。”

苏毓跟她来往多了,也不客气,点点头就接过来。

说来,婉仪的吃食虽说做得马马虎虎,倒是很会煮茶。严家喝茶很多,哪怕是最粗糙的茶叶,婉仪煮出来也是有滋有味的。苏毓来喝过两回,偶尔看她一举一动,总觉得这姑娘有种古代仕女的骄矜感。不过这是严家的私事,婉仪小媳妇儿若不说,苏毓倒是也不会刻意去问。

吃了一碗蜜水,苏毓心里躁动的感觉平复下去。

今日太多的事情突然间挤到一起来,苏毓性子再冷静,心里到底是有些乱的。现如今沉下心来仔细想想,苏毓也不是不能猜到徐宴的想法。

徐宴心思再明澈,到底还是有着时代的局限。他是个男子为尊封建社会里成长起来的人,哪怕再有想法也并未受过现代人权教育和男女平等思想的熏陶。如今能做到俯身去倾听和反思,已经是十分不错的品质。苏毓从不认为自己有多特殊,能够短短不到一年的日子改变一个古人的观念。但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她情绪涌上来,暂时无法冷静地处理这件事。

所以,苏毓决定,问题可以事后解决,目前她需要晾一晾徐宴。

徐宴自然不知苏毓所想,他此时正在煎药。

徐乘风被送去了白家别庄,因着天色太晚,也没有人去接他回来。此时四下里静悄悄的,徐家的屋里就只剩徐宴面前的一盏油灯在发着光,到处都黑沉下来。

端坐在小马扎上,徐宴的手里拿着个蒲扇,偶尔扇一扇风。

小吊罐下炉火摇曳,炉火的火光映照着徐宴的半张脸,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落下青黑的影子。徐宴的嘴角抿直,神情略带几分懊恼。

事实上,徐宴的心情也是复杂的。对于毓丫,他一直以来都是感激的。这一点无可非议,父母去世后就是毓丫以一己之力扛起徐家的生计。很长一段时间,徐宴与毓丫相依为命。按理说,亲密无间也不为过的。但两人就是很生疏。

不论谁对谁错。只能说一句:毓丫很本分,而徐宴感激她的同时,索然无味。

两人当初成亲是遵从父母遗命。婚礼没操办,不曾去寻谁来做主婚人。就是毓丫在给他洗衣裳褥子后发现他长大了,夜里两人便睡在一处。那时徐宴十三岁,对男女之事半懂不懂。虽说知成婚意味着什么,但私心里,他对与毓丫做夫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

幸运的是毓丫很快就怀上了,徐宴自那以后便自觉完成了任务,心中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理所应当地住在书房,一年到头都很少踏足毓丫的屋子。

随着年纪渐长,读书越多,徐宴当然知晓自己的行为不对。但多少年过去,没人愿意回头翻旧账。毓丫从不提及,徐宴自然顺其自然地忽略这些事儿。长此以往,习惯成自然。

小炉子里柴火噼啪作响,热气扑在脸上,有一种灼烧的感觉。眼睫的影子在脸上晃动,徐宴抬手揭开盖子看了看里面,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他盖上盖子,眼眸幽沉沉的,难得有些迷茫。

虽说这句话说出口无情无义,但徐宴从不认为毓丫落水以后性情大变是一件坏事。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一个人久了也会孤独,也会渴望温暖。徐宴并非天生淡漠,只是过于早慧和父母去世,自幼孤独的长成环境促成了他如今吝啬感情的性子。

苏毓落水以后脾气变坏了,家里却有了烟火气。徐宴很高兴,因为无伤大雅的吵闹只会让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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