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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日语说得挺流畅的,当时的演技可是把我也骗过去了……说起来,那无依无靠,全靠自己在国外漂泊的背景,也是编出来的吗?”

“也不算全是编的,我的确是想来岛国投奔亲戚,但和他们太久没联系,来了之后才发现他们几年前就搬到了外地,原来运气从这时候开始就糟糕起来了啊。”

“哦——没关系,我可以拜托认识的警官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亲戚现在的住址,那么可否详细说说他们的信息?”

“那真是帮大忙了,亲戚的名字是……”

一个影帝一本正经地胡扯,真话含量不超过10%,另一个影帝则一本正经地给前者搭戏,帮忙还是要帮的,就算知道拿到的名字百分百查不出什么,也要敬业地演一演。

半个小时过去,说不出有多少真心的和谐谈话结束,凭借这次偶然的共患难经历,“诸星大”和“克托尔”彼此熟悉了不少,顺利突破了陌生人的关系,姑且算得上朋友了。

“诸星大”传递出的身份信息还是很简单的:观察力不错、身手也不差的日英混血,从小长在国外,是与国外的家人闹矛盾后才来到岛国,投奔父亲的亲戚未果,反而倒霉地卷入杀人魔事件。

名字是真的,被杀人魔收走的护照也是真的——其实都是假的,实际性格要比在杀人魔面前演戏时外向些许,现在似乎在为出院后的谋生手段困扰。

以两人现阶段的普通朋友关系,了解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不适合再往下细聊。

客套完毕,互留了联系方式,千穆最后关怀了一遍诸星君恢复不错的身体,嘱托他好好休息,注意饮食……

某些熟悉的关键词,忽然拽着埋在平静底下的回忆跳出,让准备潇洒走人的他微不可见地一顿,继而恍然,他的探病流程总体进行得不错,但还有点可有可无的小缺漏。

不补上没问题,补上……好像也不是不行?

“诸星君,饿了吗?我听护士说,你中午似乎没怎么吃饭。”

站起来作势要告辞的千穆忽又转身,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抛出了一个在赤井秀一看来相当奇怪的提议:“我给你削个苹果?”

不等回答,他已经摸到果篮里那颗最红润的苹果了。

赤井秀一一时琢磨不透千穆想干什么,便不动声色道:“谢谢,麻烦你了。”

放在精装果篮里的苹果看起来很干净,不过千穆还是拿着它,走近病房自带的洗手间冲洗起来。

他提前摘掉了手套,洗苹果时,水花不停打在捂起来后更显白的手背上……千穆莫名陷入了沉思。

——等等,当初松田阵平在病床边给他削的那颗苹果,有好好洗过吗?有吗?好像没有。

——好吧,果皮倒是全削掉了,姑且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但那家伙自己有好好洗手吗?食指和拇指捏着苹果的两端,苹果旋转的过程中,绝对有蹭到过他的手心,还不止一次……

——嗯?

在赤井秀一和绝大部分外人面前,用着克托尔身份的千穆虽然不会露出阳光灿烂的表情,但必要的微笑也不少……不热衷社交,也不会冷漠得难以交集。

那么,这个知礼的人设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突然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磨磨牙齿尖,把“记仇”二字明晃晃地写在眼里——除非他因为一个苹果想起了一个卷毛,短暂地跌回了真实的自己。

毕竟那个卷毛削好的苹果块,他当初竟然…毫无戒心地吃过一口。

没错,只是清洗区区一个苹果,竟然让他联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重大失误,露出了如此明显的破绽反应。

跟卷毛本人没关系。

毕业典礼之后,他和那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也没有任何因果联系。

千穆正以轻松的心态,享受着不被无所不在的主角团打扰的美好。

嗯,由于美好注定短暂,才更应该珍惜这难得的时光。

所以他很快就将脑海中叽喳吵闹的主角团踢走,带着浅笑和苹果,回到了赤井秀一的病床前。

“抱歉抱歉,我才想起身上没带小刀,还好洗干净直接吃也没问题,诸星君自己拿住这里,嗯好了,你慢慢吃,我回去还有工作,就先告辞了……对了,如果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给我发短讯。”

赤井秀一用两根手指捏住苹果的蒂,透过眼眉神情流露出的忧郁应当是气质问题,不代表他本人的真实想法:“好的,谢谢了,克托尔君,再见。”

“再见。”

身穿白风衣的身影离开病房后,赤井秀一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靠坐了很久未动。

在周围没有任何人可以窥探的情况下,属于王牌特工的沉静理性,才在男人刀削般的面上显露。

从他碧色双眸中投出的探究目光,似乎追随着那道红白身影走到长廊尽头,从楼梯一层层地向下。

赤井秀一的病房在住院部的八楼。

红发青年前来探望他的时间,正处于电梯拥挤的高峰期,但进门之时,那件贴身风衣上却没有人挤人无法避免的褶皱,反而是红发青年鬓角边略有薄汗。

克托尔来时并没有乘坐电梯,而是顺着楼梯走上的八楼。而他离开病房后,也没有选择离电梯更近的通道,选择的是楼梯所在的另一个方向。

什么人会宁愿浪费时间和体力,徒步走上八层楼梯,也不愿意选择更方便省力,只是需要略等几分钟的电梯?

肯定不会是急性子。八层的高度,登爬比等待更费时间。

那会是因为……担心乘坐密闭电梯时的,“风险”吗?

赤井秀一有了直觉般的猜测。

针对“克托尔”的情报记录中,或许可以再增添一条:目标在日常活动中,带有与伪装行动时截然相反的过度谨慎。

“克托尔”这个名字,在杀人魔事件前,便已经在赤井秀一的关注名单上。

赤井秀一秘密来到岛国,真正的目的是寻找父亲赤井务武的线索,调查并尝试潜入一个被称作黑衣组织的跨国犯罪集团。

他的行动获批本来不会这么早,但黑衣组织近一年来在岛国动静颇大,原先还算低调的组织忽然开始招揽外围成员,FBI高层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便提前派出精英探员前往岛国。

虽说那群藏身于黑暗的食腐乌鸦正在填充爪牙,扩张的速度似乎加快,但它们谨慎多疑的作风未改,对外围成员的要求甚至比过去更高,赤井秀一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耐心地潜伏起来,结合FBI总部传来的情报,自己同时暗中调查。

他先找到了几个疑似组织外围成员的小角色,想要通过他们的行踪,挖出至少一个正式成员的踪迹,但名单上的几人一个月来虽偶有异常,却均是单独行动,无法顺藤摸瓜。

克托尔会出现在他的怀疑名单上,算是一份意外收获。

赤井秀一追踪某个怀疑对象时,发现目标与克托尔有过短暂接触。

克托尔的相关资料很容易找到。

阿方索·克托尔,日文名不详,男,22岁,日裔混血,国外著名医科大学毕业,回国后出于兴趣爱好,转而研究犯罪心理学。

家境优渥,独居,人际关系简单,有一所自己筹办的研究所。

而赤井秀一追踪的那个怀疑目标,与克托尔接触的时间,刚好处在前不久,克托尔对外发表研究论文之后。

时间点或许并不是巧合。

赤井秀一将这个名字记下,正欲找机会接近调查时,便正巧偶遇上了一件无头抛尸案,虽未在现场发现什么证据,但前几天在附近酒吧露过面的杀人魔夫妇,刚好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一路跟踪夫妇二人来到了临海城市——比起放在东京不会跑的克托尔,还是放着不管就会害人的杀人罪犯更为重要。

结果就是,默默给杀人魔干了一周活儿后,不用他之后想办法去偶遇,克托尔便自己来了。

两人无意间产生的交集,显然给赤井秀一带来了巨大的便利,他借机观察克托尔的言行举止,在医院的交谈,也有意无意用不会引起怀疑的话题进行试探,试图得到更多的线索。

而克托尔的表现可谓是完美无缺,他的眼神、微表情、潜意识动作、从谈话中漏出的观点,都表明了他是一个三观成熟,对犯罪行为了解却颇为厌恶的“正常人”。

——而在刚刚提及有人总将心理变态归结于外在影响时,克托尔有一个仅限于一瞬的不屑神情。

这个细节可以解读为,他对这些同情心泛滥的天真者的不屑,也可以解读为对这句话本身的不屑。

把遭受苦难仍坚强生活的无数人,和变态放在一起,说他们会不同只是因为一个选择,就是对前者的折辱了。

所谓的被迫扭曲,不过是为变态的疯狂扯一层遮羞布,而真正的疯子则要比变态更胜一筹,因为他们不遮不掩,以此为乐。

譬如那一身黑衣的乌鸦们。

克托尔会是其中之一么?他是作为乌鸦的同类欣然得到了招揽,还是以纯粹的天才研究者身份得到关注,不幸地被拉入深渊之中?

赤井秀一用冷静的视线探寻着,答案还遥不可及,克托尔的真实至今还在一片浓雾中。

不过,包括赤井秀一自己也是如此,他相信克托尔能够注意到,所以他刻意在同一个话题中留下了暧昧不清的态度,方便之后能够随时向两种方向解读。

等到他们之后再熟悉一些,确定克托尔的确是组织成员后,赤井秀一便会逐渐向他透露自己偏向阴暗面的想法,尝试通过他进入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