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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停一下,这件事我们需要理一理。”

觉察到情报差异的存在,三人冷静下来,立即开始复盘。

不知道内情的赤井秀一负责听,另两个人皆板着脸,拿出了针尖对麦芒般的严肃。

诸伏景光先开口:“千穆是我在警校的同期兼挚友,我们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我们入学的时间在七年前。”

在说到“挚友”和“七年”时,他似有似无地加重了语气,视线却是毫不隐晦地扫过FBI的脸。

FBI没有反应,因为忙着在脑中整理线索,他暂时还没有发现诸伏君仿若发起主场争夺战的“敌意”。

灰原哀倒是发现了诸伏警官目光里的耿耿于怀,有点不理解他为什么盯着秀哥不盯着她,但也没有多想,她心里还在纠结:“千穆哥因为假身份的工作性质特殊,与警方有过接触,被组织顺势安排打入警方内部。”

“那时间对得上。”诸伏景光松了口气,“千穆拿到代号后不久,告诉过他当时的联络人,组织高层对他的表现比较满意,要求他加深与警方的接触,所以经过上级批准,配合他给了‘克托尔’一个特邀顾问的身份。”

诸伏景光感到虚惊一场,这样就说得通了:

千穆先从警校毕业,再以假身份潜入组织,最后才与背后的公安部里应外合了,弄了个“警方卧底”的身份糊弄组织——实际上,源千穆从始至终都是正义的警察,为公众利益牺牲的英雄。

这就好,如果善良温柔亲切就是有点小别扭的小伙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发誓要一窝全鲨的敌方一员,他实在是……

“不,诸伏君,如果是这样,问题反而更严重了。”

“?”

“我不知道千穆哥成为我监护人之前的经历,但,有两点可以确定。”

灰原哀尝试平静地陈述,可话音中的复杂怎么都难以掩盖:“第一,不是值得信任、受到完全掌控的成员,不可能被选作我的监护人,我的前监护人从小在组织长大,虽然只是普通的代号成员,但对组织的忠心毋庸置疑。”

“第二,你们对千穆哥在组织里的地位……还是有一点误解。我们被关在疗养院之前的那一年,他是研究所的实际负责人,权限和自由度都是最高的。在研究所外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至少在生活待遇上,没有遭到过苛待,其他方面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的情报,让赤井秀一面色沉静,让诸伏景光呆愣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目前,依旧没有实质证据,能说明源千穆与黑衣组织其实早有联系。

灰原哀的视角还是太狭窄,而中间无人所知的空白又太多,诸伏景光看到的也只是警校的那短暂一年,以及他接手联络人身份后才得知的一部分。

但他们就算努力想装傻,也忽视不了近乎要浮出沉色水面的暗示。

源千穆的卧底经历,并不像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以为的那样压抑——至少在他刚收养宫野志保的一年间是这样。

他和诸伏景光等人一前一后进入的黑衣组织,时间最多相差一两个月,可他获得信任、取得代号的速度,却比其他人快了数倍,其后潜入组织秘密研究所的过程也相当顺利。

原先所有人都没多想,问就是千穆优秀到黑衣组织无法拒绝,如今却是细思极恐。

难道,源千穆不是机缘巧合下才被卷入泥沼之中,而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身处于黑暗深处了?

赤井秀一没想到,他对千穆真实身份的猜测绕来绕去,如今竟又绕了回来。

事实上他并不在意千穆的立场问题。

就算千穆从始至终都是组织的人,他对他的帮助与信任全无虚假,更何况,两年后与“克托尔”之时,他就想过,红发青年与那群纯黑的乌鸦格格不入,奇迹般至今未被染黑。

赤井秀一想不通的是,千穆为什么要去警校读书?

若组织这般安排,是想从头扶持一位知根知底且绝对可信的警界高层,那千穆后来的走向完全不合逻辑。

他刚毕业,就重新返回黑衣组织卧底,图什么?想快速获得警方信任,并不需要使用这种方式,多了一层不可见光的卧底身份,对他反而更没有好处。

最后“阿方索·克托尔”甚至消失了,费尽心力,得到的却是一场空。

——除非,他确实另有任务在身,只是某段时间心态剧变,他最终选择了放弃,并发起了反抗?

赤井秀一的心路历程,诸伏景光也想到了。

但他没有往下深思,卡在千穆有可能一开始就是组织的人那一步,人就懵了,脑子像轰地炸裂似的疼痛。

诸伏景光有些茫然地想,千穆早就是黑衣组织成员,有多早,早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就已经是了吗?

他不想相信……不是因为会被动摇友情,都什么时候了,他会在意千穆究竟是纯黑还是纯白?非要这么说,大家谁也别嫌弃谁,为了获取情报可以不择手段的卧底也没有多干净。

只是,多加一个看似简单的“前提”,会让本就够沉重的现实,变得更复杂,更加难以承受。

诸伏景光下意识不愿去回忆,仿若他只要不将倏然变成泡沫的虚掩戳破,某些“真相”就永远不会成真。

可他还是阻止不了思绪浮动,勾出了遭到猝然重击后,被迫炸出的那一片片记忆碎片。

——很多年前,将他和零从废弃工业园门前逼走,子弹却一次也未击中他们的神秘狙击手,和随后突然赶到的友人。

——也是很多年前,不过没有那般久,他推开挡住温泉的那扇屏风,看到的是笑着说完希望你喜欢这份礼物,随后,毫不犹豫朝他开枪的友人。

——再一晃便来到了喷泉池边,白色羽翼唰啦啦在眼前飞舞,友人的背影在视野恢复后突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留言。

……

一个并不知道内情,只是恰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伸出援手的同伴。

一个暗中知晓一切,却依然为了立场相反的“敌人”而冒险的笨蛋。

同伴也可以是笨蛋,但让人无奈焦虑又痛心的程度,显然没有后一种“笨蛋”来得深刻。

双面间谍是这么好当的吗?不,就凭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两个卧底还能坐在这里沉默对视,一无所知的零还能活蹦乱跳当他的波本,千穆那个笨蛋干的明显是“叛徒”的事。

他没有出卖朋友,传回公安的是真实的机密,大胆地瞒天过海后,他也就“死”了……

诸伏景光该庆幸,得知这层真相的时间,还好是已经知道千穆还活着的现在,但凡再早一点,他岌岌可危的心态会立马崩得稀巴烂。

如今还能勉强保持冷静,可对黑衣组织的痛恨也更深了,因为他的朋友至此仍旧未能脱离苦海。

“砰!”

诸伏景光血管凸起的拳与桌面短暂接触,落下的过程中情绪色彩鲜明,但最后还是强行收了力道。

他面上若无其事,内心的挣扎,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露:“我有一个想法,可能要拜托你们帮忙才行。”

顾及身体未成年的灰原哀,赤井秀一没有抽烟:“我也有一个想法,想请诸伏君配合。”

两个大人十分默契地跳过了最沉重的部分,将之留给自己私下消化。

“也许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嗯,你先说?”

“先跟千穆见面。”

“再找一个能够躲开组织视线的安全地点。”

“他家,他的网咖,应该都可以,其他地点均有风险,时间控制在五分钟内。”

“收到。我们两人联手,能否保证一击必中?……你去过他家?”

“有志保吸引注意的话,没问题。嗯,前几天的事,诸伏君没有去过?”

“哈、哈哈,没有呢,毕业后大家都太忙了,完全没有去朋友家吃饭的机会呢,哈,不重要,千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小子……”

灰原哀嘴角微抽。

除了发现诸伏警官情绪莫名低落嘀咕不停外,她硬是没跟上节奏,这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在说什么?

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她,有危险的味道:“……你们打算对我哥做什么?”

“鉴于他的前科,不必可少的健康检查。”诸伏警官十指交叉,笑得温和亲切,清澈的蓝眼睛里绝对没有冒黑气。

“主要目的是确认,他是不是又撒了谎。”她靠谱的秀哥说,“志保,上次我们都被他敷衍过去了,你忘了吗?”

灰原哀:“?”

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如今他们就算想直奔千穆哥过去三年的经历而去,没有线索,也没处可查——线索其实离得不远不近,就在某人身上。

于是,被某人频繁打断思路岔开话题的怒火重燃。

“很好,我帮忙,前提是你们不要出岔子,好好地按住他!”

“放心吧,千穆应该也能猜到,该来的,怎么也逃不掉。”

“嗯,我用降谷零的名义向你保证,这次绝不会功亏一篑。”

“降谷零,谁?关他什么事?”灰原哀突然觉得诸伏景光不够靠谱了,发个誓竟然要扯上一个无辜路人。

诸伏景光语气含糊:“零……嗯,是我们共同的挚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连名字都不能出现的话太可怜了……请相信,用他的名义也有足够的分量,这点赤井君可以作证。”

“没错,非常足够。”赤井秀一只作证,不多话。

为了小女孩还不够坚韧的神经,他决定晚点再告诉她波本竟在她身边,波本还是她千穆哥的老朋友,因为千穆的“死”,恨到三年来孜孜不倦试图把她秀哥上交给组织。

灰原哀明显感觉到这两人话里还有话,不说明白她也懒得问。

继“养生汤理发修习加克托尔身心健康维持联盟”,新鲜的“源千穆翻新保养及笨蛋叛徒营救联盟”现场成立,时间地点不重要,重要的联盟成员为:灰原哀,赤井秀一,诸伏景光……以及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强行加进来的挂名成员降某。

“谢了。”诸伏警官面露感激,仿若了却了一桩心事。

“小事,不过,让他本人直接加入也没问题。”

“不是不想,而是……必须保密的原因,还有,他自己的原因。”

“……辛苦你了,诸伏君,随时欢迎他挂名转正。”

“唉。”

男人们在打什么哑谜,灰原哀半月眼,已经不想关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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