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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深得验证的真理是这么说的。

当情绪崩塌泪水稀里哗啦时,被旁边的人一哄,不但不会平静下来,反而会哭得越厉害。

即使是降谷零也不例外。

事后降谷警官反应过来,肯定会恼羞成怒,想要穿越回来把这段没出息的过去抹除——然而他现在还呆呆愣愣不在状态,当着朋友们的面丢脸也是……嗯,理所应当的嘛。

千穆说:“怎么能叫丢脸呢,多不好听,这明明是真情流露。零啊,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了,恭喜你哦。”

为了应景,他把手套换成了白色,好好的白手套没拍几下就变得湿哒哒。

故意把人弄哭又假意哄哄的恶毒反派不动声色挪开手,往警官还带着审讯室残留怨念的马甲上蹭了蹭。

好像也没干净多少。

他转移目标,用罪魁祸首发小的西装当擦手布,在积极凑过来的男人背后拍拍蹭蹭,这下终于干净了。

诸伏景光暂时没发现自己遭了暗算,他正忙着憋笑——错了,忙着贴心安慰一看就是大悲转大喜宕机了的零。

“零,哭吧哭吧,哭出来反而会舒服点,你就是憋得太厉害,压力太大了,以前怎么说你你都不听,现在明白了吧。”

柔声细语的蓝眼男人堪称感动岛国最佳幼驯染。

当然,如果他没有悄悄捻起落在发小肩头的纸彩带,往已经被搓成鸟窝的金色脑袋上放,他们的友谊还能更感天动地。

对零最好的反而是另一旁的卷毛。

松田阵平终于发现,自己似乎真把礼花放歪了,高度稍微低了亿点点,炸出来的彩纸大半落到地上,缓缓飘下的那小半……这不是全粘零脸上了么。

纸条遇水掉不下来,将金发男人的俊脸物理意义上变得五彩斑斓,自觉不妙的卷毛警官眉头跳了跳,趁零还没回神,紧急上手指头抠。

前拆弹专家的手速够快,眨眼就把自己祸害的部分清理完了,奈何刚干净了一秒,又有彩纸从零头顶往下滑,滑到脸上立刻停滞不动。

松田阵平不满:“喂景!你自己弄的,自己收拾!”

诸伏景光震惊且无辜:“什么还要收拾?别说,这么瞧着还挺好看的,看零多高兴啊……”

“……”

总算从天堂回到人间的降谷零:“……???”

“你们——在搞什么?!”

他一把拍掉满头的彩纸,抬手用袖子重重一抹眼睛,光看这汹汹的架势还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谁想嗓音还带着哽咽沙哑,被袖子抹过的灰紫色眼睛没水渍了,却比之前还红得厉害,一下气势全无。

关于这个问题,先到的伴郎们答得干脆:“给你的惊喜啊。哦对,千穆策划的。”

降谷零用他盗版的红眼睛瞪向红发男人,喉咙哽塞一时说不出话,但他摆明了必须要个解释——这个故意不提前给他透底的家伙已经背过身尽情大笑了!

“对,我给你策划的惊喜。”千穆转身,在笨蛋九分感动再有一分指控的激动目光中神色温雅,仿佛上一秒笑得停不下来的人可以是任何人,反正不会是他,“就像景说的那样,你不觉得你整天熬夜,时不时通宵,想东想西强行焦虑,压力大得快升天了吗?”

降谷零无法反驳,但他非要狡辩:“工作性质是这样,我觉得还好,没你们说的那么夸——”

“用一般疗法已经救不了你了,先抑后扬效果更好,看,你哭完了是不是觉得浑身清爽?放心啦,我有盯着你的心率,要是大喜大悲有猝死征兆,第一时间就能抢救你。”

“哭什么……”降谷零反应过来了。

降谷零的黑脸骤然变红,恼怒攀升至顶点就要爆发。

“你毛病真多。来来来,我一口气跟你说完。”

千穆似乎略微严肃了一点:“班长结婚三年,嫂子现在怀孕了,人也都到齐了,再不办婚礼说不过去。降谷零,说好的要当伴郎,你不会想告诉我们你没空,还要争分夺秒回去上班吧?”

“……诶?”

降谷零一怔,双眼再次睁大,恍惚又有莫大喜悦的光芒在他有些狼狈的脸上扩开,久久不散。

被意想不到的话题一打岔,他完全忘了应该揪着这群人想看他痛哭流涕的恶趣味不放,两眼直直看向最前面身着正装和婚纱的夫妇,过了半晌才如梦初醒:“……恭喜!可是,我没带礼金……”

“要什么礼金,就一个要求,人来了就行!”伊达航笑骂,“别跟我来非要给礼金这一套啊,婚礼也是千穆一手操办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你看到的这些家伙都没给,还不如赶紧算算欠了千穆多少债。”

降谷零心头一滞:“!”

除了听到关键词也冷不丁僵了僵的诸伏景光,另外两人欠债欠习惯了反而不慌了,各自打起哈哈:“债都记着呢记着呢,还不出也要还,大不了以后我们人都是江崎老板的……”

江崎老板婉拒:“谢谢,不必,麻烦有多远滚多远。”

“呜哇小千穆好无情——景不是也卖身给你了,加我和小阵平也不多嘛!还有零,零也加进来!”

“呵呵,你们真是不客气呢。免了,养不起。”

打一辈子白工受他剥削可以,化身牛皮糖黏上来免谈,他有万贯家财也经不起这几个冤种往死里霍霍。

降谷零神色变幻,哑口无言。

大概是认真一算发现自己的债务似乎数不清,再度被反派BOSS霸占了道德高地,正和有强烈还债自觉的幼驯染同步心虚中。

不!

他可是降谷零,他还能挣扎。

“别的我都不管了,只有这件事,你不能敷衍过去!”

金发男人拉住想往前走的千穆。

他直视友人的眼睛,试图从这双柔软的赤眸中寻找到被自己忽略的阴翳:“为了今天这一切,你是不是……又付出了什么?”

眼中所见,像一场梦。

降谷零触到了边缘的一角,好似梦中才能得见的美好吸引他急迫走进,他很想毫不犹豫沉溺其中,可无法略过的不安,牢牢地拽住了他的脚步。

他死死记着那个男人口中的“交易”,“游戏”。

情理之中的死亡,怎么会变成骤然而至的幸福?

为了实现这场离他遥不可及的梦,千穆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可是,他没能从千穆只有笑意的眼里找到额外的东西。

千穆反倒从这个笨蛋不禁暗沉的眸中,找到了至今还死抓着不肯丢下的焦虑。

他不弄清楚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安心去做梦。

麻烦。忙活半晌的BOSS内心轻叹,幸运的前主角真的很麻烦,要让这家伙快快乐乐做一场梦,就是不容易。

耗费了他们的七年,他的不知道多少年,还要再耽误半天。

罢了,他也不是不知道,降谷零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

“代价早就付完了,此时此刻,你眼里看到的所有……”

千穆从近到远,从诸伏景光的头顶拍到松田阵平的卷毛,又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新人和争着当司仪的萩原研二:“喏,就是这些。”

“都是我赢回来的。”

“从原本血脉相融、难以违抗的庞然大物手中,顺利夺走的战利品。”

迎着所有人不约而同投来的目光,他弯弯眼眉:“你们就是我胜利的象征,都高兴一点,自在一点。嗯,我也很高兴,所以,在我容忍的范围内,再放肆一点也可以哦。”

“……”

“看出来你确实很高兴了,因为看了不少笑话是吧。”降谷零不自然地低声。

“确实,很有意思,让我再看一场就把你的债抹了,还不再哭一个?”

“……想得挺美!”

“哭、哭一场就能抵债吗?那我……不行我要脚踏实地……可是、一个亿……要不然还是……不行不行不行呃唔!”

“景你在挣扎什么??”

“咳咳咳小千穆心情很好哈?只要是不那么严重的罪孽都可以原谅一下哈?那个啊,小阵平,趁这个大好机会,你是不是有件事忘了跟小千穆……”

“咳,嗯,千穆,有件事……”

“嗯?”

“咳——咳咳!那些事之后回去再说吧,你们这些伴郎太磨叽了,赶紧排练啦!娜塔莉不能站太久!”

“!!!对不起嫂子!我们这就来!”

娜塔莉掩唇笑:“没关系哦,看到你们这么开心,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不行不行,可以累我们,不能累嫂子,班长会揍我们的哈哈哈。”

一身彩纸还衣衫不整的降谷零被好友们拽走时,居然没忘记自己被摧残过的形象太惨烈,站在伴郎团里十分不搭:“等等等!我就这么上去?!不是源千穆,你不跟我透底就算了,来之前就不能提醒我换衣服???”

“换不换影响不大啦,刚刚不是说了吗,今天只是排练,正式婚礼是明天,赶紧赶紧走流程。”

“排——练?”

“是呀,婚礼要在千穆送班长的庄园里办,今天下雨了没办法,我们就过来站位对台词了。对了零,你这次要站什么位置,中间?”

“我无所……”

“好好好中间中间就中间,不跟你抢不跟你抢。”

“……”降谷零忍了,甩开朋友的胳膊,自己大步流星走向教堂的最前方。

从彩排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场相当不伦不类的婚礼。

新人不是新人——都结婚三年有孩子了还怎么“新”,双方亲属都不能到场,只来了五个闹哄哄的伴郎,其中一个很不着调的伴郎自荐坐着轮椅当司仪。

除了兼职司仪的萩原研二,其他三人只在婚礼前拼命忙活,负责布置会场,婚礼当天基本没事可做,跟在新人身后勉强可以算保驾护航,但更像是负责见证的仅有的宾客。

什么,还有一个人在干嘛?

千穆纯当观众,事前不干活,其他人也没想过要他干,全员债主兼婚礼赞助人就是这么任性。

虽然他自己完全没提债务的事,但耐不住某些人自己坐立不安,把心虚写脸上,其中表现最突出的不是景,竟然是卷毛,这让他稍微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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