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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当年辉煌过,但如今因为子孙不争气,却逐渐没落,小韩氏这么多年来,都用着自己为了邵嘉善而嫁进来的这一套话术,博取丈夫和长子的愧疚。

小韩氏口中说的侯府,便是陈侯府上的二老爷,这人虽然背靠侯府,但他没有继承权,且侯府这两年亏空厉害,早就大不如从前。

而小韩氏这些年,丈夫一心一意对她,上头也没有难缠的公婆,整个邵家都是她说了算,邵嘉善虽然在外面纨绔,但是对着继母却是一百个真心,细细算来,小韩氏实在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甚至邵瑜回顾原身的记忆,当时他已经打算和另一个官员家的庶女议亲,韩家从未提出过要嫁次女,甚至当时还在频繁与陈侯府上接触。

但随着小韩氏的一场大病之后,韩家忽然就改了口风,原本打得火热的陈侯府逐渐疏远,反而频繁接触原身。

原身当时刚出妻孝,一个大男人带着一岁的小孩,虽然家中有奴仆帮忙照顾,但他还是焦头烂额,因而急于给后宅找一个新的女主人。

而小韩氏的母亲当时便劝他,只道庶女在家中备受冷落,恐怕很有些牛心左性,容易教坏孩子,若是再娶,能娶大家嫡女最佳,最好是知根知底的,若是能和邵嘉善有血缘关系就更好了。

原身当时最关心的就是邵嘉善,他听岳母这么一说,立马就想到了妻妹。

而此时恰巧又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风声,只道原本他想求娶的那个庶女,是个面慈心狠之人,她身边的奴仆无不受尽毒打。

原身便彻底放弃了这个庶女,转而求娶小韩氏,但岳母当时十分恼怒,断然拒绝,还将原身贬低得一文不值。

原身被打击一番之后,本来都要放弃这事了,但很快就传出小韩氏见了邵嘉善一面后,就撒不开手,两人十分投缘,小韩氏待邵嘉善十分尽心尽力。

如此这般,原身再度上门求亲,这一次,岳母的口风似是缓和了不少。

第三次上门,岳父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是却一直唉声叹气,只说小韩氏心善,怕邵家新主母进门会薄待孩子,便决意嫁给姐夫照顾外甥。

原身当时听了这话自然是十分感动,甚至因为感念小韩氏,还当场立誓绝对不纳妾,回去就将自己的两个通房丫鬟发卖出去。

小韩氏此举,也颇受众人赞誉,人人都夸她是心善贤惠之人。

但邵瑜此时作为一个旁观者,回顾这段记忆,他反倒觉得这是原身被小韩氏母女pua了,两人一唱一和,让原身陷进了这场婚事了。

小韩氏总是说着自己受委屈,可实际上她做出的是无比正确的选择,邵家的万般好处她全都占尽,甚至邵嘉善也被她养废了,日后丈夫所有的官场资源,自然要全部倾斜给小儿子。

邵瑜本就怀疑小韩氏是重生者,如今倒是越发肯定了。

小韩氏此时只觉得脸皮都被邵瑜扯了下来,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只哭着说道:“老爷今日是一定要处置我?”

邵瑜说道:“我不是为了处置你,而是为了这个家。”

“公中的账到底有没有问题,在没有见到真正情况的时候,我无法下定论,但夫人这样再三阻拦,实在容易惹人生疑。”

小韩氏看向一旁的邵嘉善,但邵嘉善此时却呆立在那里,似乎面对父亲突然拆穿出来的母亲真面目,有些难以接受。

夜已深,邵瑜不想继续跟小韩氏纠缠下去,只命身旁的赵忠去取账本。

小韩氏此时神色却忽然颓唐下来,其实对于她来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账本究竟有没有问题,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失去了丈夫的心。

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今日丈夫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格外不耐烦,就像是什么都不曾顾忌了一般。

难道是自己的兄弟吗?

小韩氏一想到韩家那三个一母同胞,但却格外没出息的兄弟们,就恨得牙痒痒,这三人只会给她拖后腿,但偏偏每次她都要顾忌着一母同胞之情,必须帮他们解决。

还不等小韩氏想个明白,账本已经被送了过来。

赵忠的脚程很快,账房想拦,但赵忠身手了得,甚至还命人将账房里一干人等全部扣下,生怕他们通风报信。

邵瑜打开账本后,随意翻了翻,立马轻“咦”出声。

小韩氏的心立马揪了起来。

既然是当家理事,小韩氏又有私心,即便没有邵嘉善的这笔账,她手上的账务也并不干净,她压根就经不起查。

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出事,不过是因为原身信任她,加上原身的官阶步步高升,公中的进项更多,邵家一直没有出现大的亏空,因而她从公中搂银子的事才会一直遮掩过去。

“你这是吃了东家吃西家。”邵瑜说道。

小韩氏心下一紧。

邵瑜指了指账面上邵嘉善从上面取的款子。

邵嘉善就像是一只蝗虫,一天能从账上取几次款子。

但偏偏邵瑜早就问过邵嘉善,知道这孩子虽然花销大,却给自己定了规矩,他每七天取一次钱,且一次不会超过二十两。

邵嘉善虽然是个纨绔,但他实在是个非常节省的纨绔。

而小韩氏这个账上记载的,邵嘉善有时候一天取好几次钱,仔细算起来,一个月就要两百两。

邵瑜本是出身贫寒,如今虽然任职大理寺卿,但实际上俸禄也并不高,他能有如今的家底,能够让公中一个月支出大几百两,全是靠着大韩氏当初经营有道。

大韩氏自己的两个铺子经营得很好,她当初也为邵家打好了家底,邵家能过这么多年的富足生活,也全是因为她在世时打好的基础。

但看着这账本,原本大韩氏打的好好的基础,如今在小韩氏这样日复一日的挪用中,也早就不负往日的辉煌,小韩氏如此做法,完全是在杀鸡取卵。

邵瑜想到这位原配夫人,便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邵嘉善,他心下只觉得可惜,大韩氏如此善于经营,为何邵嘉善却半点天赋也不曾继承。

邵嘉善此时还承受在巨大的打击中,压根没有注意到父亲奇怪的眼神。

“你姐姐的嫁妆你要吃,公中的家底你也要啃。”邵瑜说道。

小韩氏却决口不认,只咬死了那些钱都是邵嘉善支取的。

一直在那垂头丧气的邵嘉善,此时忽然抬起头来,说道:“母亲总是一边跟我抱怨家里没有钱用,一边又偷偷给我钱。”

“我心里感激母亲,总觉得自己不仅帮不上忙,还一直在吃白食,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能多在公中支取,七日内最多取二十两银子。”

小韩氏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因由,但很快她脸色就变了,说道:“账房的人,账房的人也偷了钱!”

小韩氏这个当家主母从公中偷钱,下面的人自然上行下效,如同商行里的孙掌柜一般,有了一个不正的上梁,他们这些小喽喽立马跟风捞了起来。

邵嘉善不曾多取,但账房为了捞钱故意给他记了很多笔,如此以假乱真,倒是骗过了小韩氏。

小韩氏甚至真的以为邵嘉善挥霍无度,因而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可即便这般,她一个月最多从里面偷四十两,但账房里的这些人,显然吃的比她还多。

小韩氏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屁股不干净,而是朝着邵瑜说道:“账房的那些人全都要换了!这些人贪墨!”

看着小韩氏如此气愤的模样,邵瑜叹了口气,问道:“你这个当家主母持身不正,明明是主持家事,但却失去了一颗公心,你这班,也不怪他们会如此行事。”

小韩氏脸上一僵。

邵瑜又朝着邵嘉善说道:“你从公中一个月取八十两,你母亲取五十两,而每个月的支出是两百两,那么有七十两被账房的人吃了。”

“因而记在你头上的花销,一年便是两千四百两,我一年的俸禄也不过这么多,若不是靠着你母亲当年的经营,只怕这家早就空了。”

邵瑜如今身处的时代,类似于宋朝,因而官员的俸禄表面不高,但杂七杂八的补助却很多,因而一年下来才会有这么多钱。

邵嘉善听到父亲一年的俸禄才这么点钱,心下忽然升起一抹歉疚来,他一个月花八十两,其实也很多了。

“父亲,您拿着吧。”邵嘉善将从赌坊赢来的五千两全都交给邵瑜。

邵瑜没有接。

小韩氏却急了,问道:“这银子你从哪里来的?”

小韩氏只觉得自己似乎所有的运气都耗费在重生上了,她姐姐眼光独到,经营有方,因而钱财滚滚,但她却大部分时候,都是投什么亏什么。

若不是因为她个人私账亏空太大,小韩氏也不至于要每个月从公中大笔的捞银子。

“这钱哪来的,善儿说得清楚,但你公账上的钱去哪了,你说的清楚吗?”邵瑜问道。

小韩氏的问题,何止是记在邵嘉善名下的那些账目,她还立了很多别的名目花钱。

她立名目,手底下的人自然也干净不了。

“大半夜的,虽然让人清梦不好,还是将人请过来吧。”邵瑜说道。

很快,大管家和账房上的那一批人全都被请了进来。

账房的一群人早就被扣押,而大管家却是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此时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大管家作为小韩氏的心腹,此时在主院外面看到这么多账房上的人,顿时心下叫了一句不好。

邵瑜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大管家,账上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大管家慌乱一瞬后,很快就冷静下来,紧接着便是有条不紊的诡辩。

邵瑜一边听着,一边不停点头。

小韩氏见邵瑜点头,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期盼,只觉得自己今日说不定还能安全过关。

就连邵嘉善,此时也被大管家唬住,只当大管家说的全是真的。

大管家见邵瑜神态放松,他也跟着放下心来。

只是邵瑜听完了他全部的诡辩之后,却不紧不慢的一句一句反驳,直接将大管家反驳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