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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若是一直这般蛰伏,兴许能等到潜龙入水的那一天,但时移势转,如今的朝局,也不是十年前的那种局面了。”

“十年前,皇后薨逝,永宁侯府人丁凋零,故而殿下虽然被加封为太子,也依旧处于弱势,您要靠着陛下而活。”

“可如今,经过十年经营,殿下羽翼已丰,永宁侯府如今再度门庭显赫之相,太子妃的娘家亦是人才辈出,原本陈家还能替殿下打个掩护,但我害了殿下。”

“大人是在说那一百万两?”太子问道,

邵瑜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一百万两给出来,陈家如今已是弱势了,恰逢七皇子成年,马上就要参与政事,想来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为他择一名出身名门的闺秀。”

“大殿下虽然年长,但却是个武人,而除了您和七殿下之外,其余的几位殿下,要么胸无大志,要么背后母族不显,能够平衡起来的,也就只有您和七殿下了。”

建明帝为了避免再出现外戚做大的局面,登基之后很少再纳出身显赫的妃嫔,因而如今众皇子之间,母家尊贵的,就只有太子与七皇子。

所以,如今摆在明面上的,依旧是这两代后族之争。

太子沉下了脸,说道:“七弟年纪尚小,安国公府此番又元气大伤,父皇不是那般容易改变心意之人,故而,七弟无法造成威胁,邵大人,孤本以为你是性情忠直之人,没想到你会行此挑拨之事。”

“殿下,臣说得不过是事实罢了,臣忠于陛下,但却更忠于天下的黎民百姓,若是能有一丝可能,臣都不会放过。”

太子听得心惊胆战,斥道:“大人慎言!不可污蔑君上!”

诸位皇子,邵瑜虽然没有全都接触过,但却都打听了一遍,凡事最怕用心,邵瑜这么一用心,就发现了往日里不曾发现的些许蛛丝马迹。

其他几位皇子,有的是真不争,有的是假不争,但权衡下来,这些人都没有能够相争的资本。

而永宁侯府这个表面上落魄的门庭,在这些年里却没有少做事,真正让邵瑜注意到永宁侯,还是因为这次国库催款。

永宁侯也借了钱,但数目不多不少,半点不惹眼,邵瑜催款的时候,永宁侯虽不是第一批还钱的,但却还得十分轻松。

别家还银子,严重一点的,如同安国公府那般,几乎所有的产业都动了一刀才凑齐这一百万两,哪怕是几个王府,为了还银子也卖了几个庄子,唯独永宁侯府,什么也没卖,就将这笔钱拿出来了。

邵瑜细挖之下,才发现这永宁侯表面上唯唯诺诺纵情声色,但背地里,却依靠着赵家往日在军中的人脉,在京中编织了一张大网。

邵瑜将这些关系捋清楚之后,立马见到了自己的机会。

一个不需要他出太多力,就能让王朝改天换日的机会。

邵瑜与永宁侯私底下见了一面,两人立马一拍即合,永宁侯顾忌着太子的感情,因而一直等待太子做决定,而邵瑜不需要顾忌这么多,他要做的,就是帮助太子下这个决心。

因而今日的这次会面,看起来是太子费尽心机想要安抚邵瑜,实际上,确实邵瑜和永宁侯在算计着让太子入套。

原剧情里,京中在这段时间显得颇为风平浪静,一直到太子死亡,永宁侯发起哗变,却因为准备得太过仓促,只是拉了一个安国公垫背后,就被建明帝的人马镇压下来。

永宁侯死后,陈渊步步高升,失了安国公的七皇子本就元气大伤,又不知为何得罪了这位本家的宠臣,最后被安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陈家主支族人被抄家流放,宫里的太后气得中风而死,德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七皇子被圈禁两年后就死于一场风寒里。

邵瑜也是到了今日才明白,陈渊其实不是一心忠于建明帝,只是他的主子死的早而已。

按理说,太子仁善,身边有这么多能人,若是细心谋划,想要继承大统并不是什么难事,此时见了太子一面,邵瑜心底的那些不惑,就全都清楚了。

太子的问题,便是太过仁善。

对于他这样即将获罪流放的臣子,太子都能因为怜悯而想着过来安慰一番,这样的人,太过重情重义,反而难成大事,若是真按照永宁侯的建议,只怕太子此时早就已经坐在金殿上了。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太子这般仁慈,也不会让这么多人肝脑涂地的追随。

此时太子依旧在真心实意的维护着自己的父亲,可这样的小羊羔,面对建明帝这样的父亲,能得到什么好的下场。

邵瑜心底清楚,建明帝是一个面慈心黑之人,完全以利益为导向,邵瑜对他有用时,任凭他如何激怒,建明帝都能忍下去,待有朝一日,邵瑜无用了,建明帝自然会弃之敝屣。

这也是为何邵瑜之前,蹦跶得那么欢快,完全没有留半点余地的缘故。

况且,国库欠银并非小事,这一笔子烂账不能传给下一任皇帝,这件事因建明帝而起,就必须因建明帝结束,不能将烂摊子留给下一任皇帝。

建明帝觉得钱要回来了可以收拾邵瑜了,邵瑜还觉得烂摊子结束了可以收拾他了呢。

相较于建明帝,追随太子这样的君主,哪怕他因为太过仁慈会显得软绵绵,但至少他不会在背后捅一刀。

故而,今日邵瑜无论如何也要说动他。

“殿下信任陛下,可陛下不见得还能再信任您,永宁侯蛰伏这么多年,为何今年年初突显峥嵘?为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他自己吗?”

对付太子这样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道德绑架。

太子不是不念亲情之人,而是他在永宁侯和皇帝之间摇摆,两人都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他选择了,总有一方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故而他才一直犹豫到自己命都没了也没个决断。

“殿下心中记挂陛下,陛下却并不在意殿下,若陛下真的顾念父子之情,怎么会让殿下这般战战兢兢,甚至到了需要装病的地步。”

“况且,父子亲情是情,那夫妻恩情、舅甥之情便不是情了吗?”邵瑜问道。

太子依旧沉默着,满脸都写满了挣扎。

邵瑜犹自觉得不够,又说道:“若殿下觉得太子妃和永宁侯的感受不重要,那太孙殿下呢?殿下是装体弱,而太孙殿下,却是真的体弱,殿下自己经历过的事情,难道要让太孙殿下也承受一遍,吗?”

太子脸上已经显现出痛苦之情。

“殿下不妨问问永宁侯,皇后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就像是压倒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邵瑜能说的全都说了,太子也不是傻子,他心中其实早就隐约有了猜想。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是早做决定,勿要伤了身边人的心。”

良久之后,太子起身,朝着邵瑜微微一拜,说道:“大人今日良言,如醍醐灌顶,孤感激不尽。”

“殿下不必如此,我所做的,也并非为了殿下。”

“那是为了谁?”太子问道。

“邵某一生求直,自来待己严苛,未曾有半点逾越之举,日常清贫,不曾起半点贪腐之心,说来也不怕殿下笑话,邵某入仕,不过是因了一句诗。”

在太子的目光下,邵瑜缓缓开口:“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太子闻言,心下大震,说道:“大人觉得,我比父皇,更有成为明君圣主的潜质?”

邵瑜没有半点纠结,而是说道:“殿下仁厚,心怀百姓,此一点已经远胜陛下。”

邵瑜出了茶楼,又拐进了一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巷子尽头,是一座两进的小院子。

此时院子门虚掩着,邵瑜轻轻推开,然后走了进去。

“看起来,邵大人此行颇有成效。”

邵瑜直接在这人对面坐了下来,开口说道:“侯爷倒是稳坐钓鱼台。”

永宁侯递了一个酒杯过去。

邵瑜拿起来,用力的闻了一口。

“不喝?”永宁侯十分诧异。

“喝了怕脑子就不清醒了。”邵瑜说道。

永宁侯也不强求,而是说道:“邵大人是连老皇帝都能劝服的人,对付我那个一根筋的外甥,还不是手到擒来?”

邵瑜放下酒杯,说道:“也是邵某主动送上门来,才免了你们舅甥失和。”

永宁侯叹了口气,说道:“大人这般大恩,若是事成,在下定助大人得偿夙愿,若是不成,在下也会竭尽全力保全大人的妻小。”

两人又为兵变之事商量了几句,待确定一切无误之后,邵瑜这才起身告辞。

于此同时,安国公也没有闲着。

“因为邵瑜之故,舅舅受了不少委屈。”

安国公闻言忙道不敢,转而说道:“微臣不觉得委屈,只怕殿下在宫中不痛快。”

七皇子脸上一闪而过屈辱之色,立马又转而说道:“不痛快也只是一时,舅舅这两天做好准备,后天舅舅生辰之时,父皇会带着母妃微服出宫,亲自贺舅舅生辰之喜。”

安国公脸上立马显出惊喜的神色,他这些年生日虽然排场不小,但皇帝至多是赐点赏赐,从来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殊荣,便问道:“可是娘娘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

“皇祖母和母妃这段时间心下都不痛快,父皇内疚于催还欠银之事,故而才会降下如此殊荣,舅舅倒时莫要摆太大的排场。”

安国公也不是傻子,闻言立马懂了,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办得寒酸一些?好让陛下知道咱们府里如今的处境?”

七皇子点点头。

“殿下聪慧,臣自愧不如。”安国公稍稍捧了一句,心下暗道他陈家有了七皇子这般玲珑心思的皇子,日后何愁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