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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车马都堵在一起,车上的人又大多熟识,女人们凑在一起,男人们另做一堆,聊起闲话来,却全都指向了安国公府。

在安国公府门前闲聊,自然会传到安国公耳朵里,一堆人凑在一起,将安国公的面皮都快扯了下来,他心里如何能觉得舒坦。

气急之下,安国公朝着手下人发了火,他们费了十二分心思,才将这小巷子里堵车的情况给舒缓了过来,只是如今的安国公府,无论是门前还是院内,都不算大,因而这些马车全都停在了巷子口,不少人因此心底颇多怨言。

不管是真的支持安国公,还是想来看热闹的,今天这宴席,倒是真的来了不少人。

快要开席之时,众人便听得前面门房通传七皇子来了。

七皇子是安国公嫡亲的外甥,他来拜寿,在场诸人也并不觉得奇怪,但很快,其他几位皇子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人时间都掐的很准,全都赶在开席之前。

虽然安国公府是铁杆的七皇子党,但见到这些皇子前来祝寿,安国公也颇觉面上有光,不敢有半点松懈,而是将这几人引入首桌就坐,又请七皇子作为地主来招待几位兄弟。

“太子殿下驾到!”

听得这声通传,安国公立时一个激灵,太子体弱,鲜少参加什么宴席,这次太子赴宴,安国公觉得体面之余,心下也不免有些犹疑。

待安国公将视线转向七皇子时,只见这个嫡亲额外甥,此时也双眉紧蹙,显然对于太子的到来十分意外。

太子由永宁侯伴着进了宴会厅,在场的勋贵和官员也不敢再坐着,而是纷纷起身见礼。

太子轻咳两声,紧接着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是陈家表叔的生辰宴,孤和你们一样,都是过来拜寿的,你们不必多礼。”

面对太子这个国之储君,安国公也不敢有任何松懈,引着他入了首桌上座。

“今日表叔既是寿星公,也是长辈,今日便只论家法不论国礼,孤不坐上首,由表叔来坐。”太子笑着说道。

安国公忙道不敢,态度十分谦卑,全无从前对着户部官员时那般倨傲。

岂料太子十分坚持,安国公也没有办法,只得勉为其难的坐在上首。

“还是公爷排场足,一个平平常常的生日,就能引来这么多位殿下前来祝寿。”

“是啊,国公爷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说不得要不了多久,宫里的赏赐就要下来了。”

听着众人的恭维,安国公心下美滋滋的,想着等到一会皇帝来了,恐怕要吓死这群人,多日来的不虞,似乎全都在这一刻消解。

虽然皇帝和德妃还没到,但开席的时间点也到了,安国公心下也明白,皇帝哪怕来了,至多也是陪着喝一杯酒,不会多加停留,故而一定会在宴席中段到来,因而安国公也没有刻意等待,当即宣布开席。

很快,席上便有男女仆人端着菜肴穿行,在场的官员们虽然看起来很热闹,但不少人吃了两口,便将筷子放了下来。

没有别的原因,在坐的大多数往日里都是食不厌精,安国公府今日这宴席,虽然看上去十分丰盛,但实际上确实平平常常,甚至还显得有些寒酸。

安国公府如今的窘迫,在这一顿宴席上再次得到了验证。

“这茄子味道不太对。”一个勋贵悄声对另一个勋贵说道。

“你也吃出来了?”

两人一起叹气,说道:“这茄子里,居然只有茄子的味道,安国公府现在可真寒碜。”

安国公府的茄子菜能出名,是因为尝起来没有一点茄子味,全是那些好材料的味道。

今天的这个茄子菜,就是纯粹的茄子,如何不让这些往日锦衣玉食的勋贵觉得寒碜。

在座的都是人精,别的都不需要看,只需要尝一口,他们便知道,安国公府是真的没钱了。

这些议论,从开席前说道了开席后,如何不让安国公觉得闹心,在场这么多人,一人说一句,都已经让他足够难受了。

如今安国公倒是彻底知道了,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他当然不想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心底下几番思虑,想着应当如何才能重新回到好日子,现在国库被建明帝看得死死的,安国公自然是不能打国库的主意,但一大家子全都过惯了奢侈日子,真的让他们节省起来,也是难上加难。

如今府内亏空巨大,哪怕还有官员们的敬献,但却完全不够填补这么多亏空,安国公心下几番思量,想着如今这破局之法,怕是必须要接一门显贵的姻亲方才可以。

这般想着,安国公立时将目光在在场诸人身上打转。

待看到显城侯时,安国公双眼一亮。

显城侯家底颇厚,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显城侯的爵位虽然要由侄子来继承,但他独女出嫁,定然会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算算年纪,这位嫡女和自家的长孙年纪相仿,两人正好匹配,安国公往日里嫌弃显城侯子嗣单薄,此时却觉得犹如峰回路转,心底的算盘立时打得滴滴转。

这般想着,安国公朝显城侯敬酒时,面上又客气了几分。

“公爷,你家这下人,似乎有些少了。”显城侯说道,看着席间那些下人手忙脚乱的样子,故而有此一说。

安国公心下一梗,暗道这个显城侯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完全是别人哪里不痛快就戳哪里。

但安国公因着自己的小算盘,闻言也没有半点不虞,而是说道:“侯爷说的是,这府里的下人不中用,让侯爷见笑了。”

显城侯挑了挑眉,没想到安国公竟然这么好说话,这般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安国公又跟他客气而热情的寒暄了一阵,很快,又喊了管家过来,给宴席上安排人手。

小户人家遇到大的宴席,也许会外出租一套人来帮忙,但安国公府一来不舍得银钱,二来,建明帝今日要来,安国公也不敢乱用外人,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公爷,这种人你都用呀?”显城侯不好意思了几秒钟,立马又坐不住了,用手指着赵三,话语间满是不满。

显城侯也是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故而,才有了和七皇子差不多的毛病,不仅吃喝都要用最好的,就连目光所及,也不想看到一点碍眼的东西。

安国公心下不虞,但还是想着结亲之事,最后只得朝着管家说道:“这人有碍观瞻,将他带下去。”

原本还帮忙端菜的赵三,被管家喊住时,脸上的表情顿了一瞬,藏在袖口里的匕首,立时又被他往里面按了按。

“你去厨房吧。”管家这般打发着。

赵三得了吩咐,立时退了下去,经过永宁侯的侍卫身边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多亏那侍卫手疾眼快,将他扶住了,才让赵三免于摔倒。

赵三被扶起来时,嘴巴飞快的说了点什么,宴席上人很多,却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酒过三巡,建明帝却还没有来,安国公心底等得也越发焦急了,暗道难道不来了,他看了七皇子一眼,七皇子朝他点头以示安抚。

虽然今天皇子们坐了一桌,已经让安国公十分体面,但安国公心下还是期盼着建明帝能来,这样才能将他的面子做到底。

只是他左等右等,没有等到皇帝,却等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

“陛下的车架在瞻前街遇袭,还请国公爷派人出手援助。”侍卫说完,当即因为失血过多瘫软在地。

安国公闻言,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面子,只盼着建明帝千万不要出事。

安国公还在想着怎么办,太子已经站了出来,说道:“众位大人,父皇遇刺,还请诸位大人派出身边侍卫,一起去瞻前街救驾。”

在场之人,自然无人敢不应。

说完这话,太子转头看了不远处的永宁侯一眼,永宁侯朝他微微的点点头,无声说道:“殿下放心。”

太子深吸一口气,安排好救驾之事后,这才转头看向安国公,扬声问道:“父皇为何会出宫,此行是否为了贺表叔生辰?”

安国公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建明帝出宫为了给他贺寿,如今瞻前街遇刺,瞻前街距离安国公府很近,不过百丈左右,事到如今,似乎安国公如何辩解,都很难逃脱干系。

太子见他不言,继续追问道:“安国公,还请明言告知,父皇此行,是否与你有关?”

良久之后,安国公终于点头,说道:“陛下确实曾派七殿下提前告知,道今日要携德妃娘娘前来,给微臣贺寿,只是遇刺之事,确实与微臣无关,还请殿下明鉴。”

太子立时眉头皱起,目光又扫向了七皇子,说道:“父皇此番遇刺,多半因为行踪泄露之故,而此事走漏风声,是否与七弟或者国公爷有关?”

太子是储君,哪怕七皇子和安国公私底下怎么想,他的问话,这两人都不能不回答。

“回太子的话,陛下出宫之事,我二人绝不曾告知任何人,因而绝不是我二人泄密,还请殿下明鉴。”

安国公身边的秦御史,像是无意一般,开口说道:“前些时间,听闻安国公为了偿还国库欠银,卖宅子卖地,如今全家搬到了这逼仄之所,这才凑够国库的欠银,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安国公,你不能因为陛下催你还钱,就这般痛下杀手。”

秦御史这话说的极为严重,像是要坐实了安国公罪名一般,安国公如何认下,立时辩解道:“秦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陛下今日来给我祝寿,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做下这样狼心狗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