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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得这般凶,我光听着就难受……要不把郎中叫回来?”

“无碍,不过是呛着水了,夫人借个肩膀让我靠会即可。”

……

祁君和加快了离去的脚步:“昨日那人大抵是我见到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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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书珩直到黄昏才退烧,这大半日阿姒晌午觉都未歇。

青年目光紧随着榻边的女郎,嘴上说着无碍,却不住轻咳。

阿姒忙给他递水。

饮过水后,他的嗓音适时地清润起来:“这还是头次生病有人照顾。”

阿姒像咬了未熟的枣,心中酸涩。

他曾说家中只有祖父,她怕惹起他的伤心事并未多问,如今他又说头次,便是自幼便无父母照料?

她握住他的手:“夫君别怕,往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晏书珩敛起散漫的笑。

他认真凝着阿姒,她笃定的模样可真像自告奋勇要保护狼的兔子。

手不自觉轻触她眼上缎带,隔着丝绸描摹她的眉眼,晏书珩仍觉不足,想拉下缎带看看她,手刚触到绸带却又放下。

最终,他只莞尔一笑。

一夜后,晏书珩已无大碍。

次日,祁茵邀阿姒一道逛市集,于是几人早早地乘车出行。

祁氏兄妹一个温文谦逊,一个活泼热烈,看着感情甚好。马车上,祁茵十句话九句不离她家阿兄。

“阿姒可喜看话本?阿兄写了不少话本子,我给你偷些来!”

想到话本,阿姒便苦恼:“自从看了一本‘无名先生’写的话本,迟迟等不到后记,便再也不想看话本了。”

车内陷入寂静。

祁君和惭愧地咳了声。

祁茵看向身侧兄长,凑过去小声问:“阿兄,你说怎么办……”

阿姒很敏锐,不大确信地问:“难不成,‘无名先生’是祁郎君?”

祁君和拳头抵着唇,耳朵微红:“家妹喜看话本,我闲时便给她写一些,粗俗之作,登不上台面。”

阿姒双眼亮了:“那狐狸假扮书生未婚妻的故事可有后文?”

祁君和疑惑地看向晏书珩。

晏书珩倒是很坦然。

祁茵未察觉他们的暗流涌动,抢先道:“阿姒记错啦!狐狸不是假扮书生未婚妻子,是扮成书生哄书生的妹妹!”

她兴冲冲说起:“话说有个书生和妹妹相依为命,书生出门时遇到贼匪身死,一只躲避道士追杀的狐狸精经过此处,占了书生身子住进他家中养伤,时日渐长,狐狸和书生的妹妹日渐亲厚,后来还以兄长身份送妹妹出嫁,可惜妹婿意外战死,狐狸担心妹妹伤心,便同时假扮书生和妹妹夫君。”

祁茵忽地停住了。

阿姒看不见她神情,追问:“后来呢?”

祁茵看向祁君和:“阿兄……后来你为何不往下写了?”

祁君和没看她,低眸苦笑:“江郎才尽,实在无法续笔。”

可阿姒听来却像是他不忍再写。

但她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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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车后,祁氏兄妹走在前头,晏书珩和阿姒并肩而行,他等着阿姒的试探,可她却好似完全忘了此事。

经过一处卖首饰的铺子,有妇人吆喝:“夫人买个簪子吧!”

晏书珩看向阿姒发间,那里别着支小小的芙蓉簪,雕工很是拙劣。

但阿姒很是珍重,一直未摘下。

他牵着她走入铺子,挑了支簪子:“玉簪温婉,更适合夫人。”

阿姒原本很喜欢漂亮首饰,可眼下她看不见,自己都欣赏不了,美丑又有何异?

但他想给她买,她也不会扫兴。

晏书珩观她神色,漫不经心道:“是不喜欢我挑的簪子么?还是说——

“夫人只钟情于旧簪?”

阿姒想解释,但她从他话里品咂出别的意味,改变了主意,曼声问:“想知道我为何钟情这木簪么?”

“不想。”晏书珩淡道,

他取下木簪,换上白玉簪。

拇指抵着簪头,中指指腹抵着簪尖,一使力,木簪应声而断。

阿姒愈发确定他在吃味,故作心疼:“你怎给我折断了呀!”

她要夺回那支残簪,晏书珩将手背到身后:“夫人已有新簪。”

“可那支独一无二!”

晏书珩握住她的腕子:“你若舍不得,我可以再给你雕一支。”

再雕一只?

阿姒倏然顿住脚步。

“夫人怎么了?”

阿姒笑道:“没什么。”

晏书珩抬手,指端悬在距阿姒眼上白绸上方,良久不动。

喜欢攻心的人都爱直视对手眼眸,借此窥探对方所想。

她眼睛生得很美,无声的对视,定比任何言语甚至唇齿的较量更摄人心魄。

可惜了。

晏书珩摩挲着断簪上的折痕,细细回想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倏尔笑了。

是他大意。

想来她本只想捉弄,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为了不出错多说了个“再”字。

晏书珩扔掉断簪,含笑凝着阿姒:“夫人不知道为何么?”

“是我愚钝,竟不知夫人曾同旁人以簪定情,还想为你再添支亲手雕刻的簪子,”他温柔轻抚她发间,“只怕夫人自己都记不清,这木簪究竟是谁送的?若我问起,你兴许还会说,‘这是夫君所赠’。”

阿姒的确是想如此说来诈他的话。

可被说中后她反而心虚。

或许她理解的“再”和他所说的不同。

她粉饰太平道:“你胡说,这是我未失明前自己雕的。”

“怪我醋意大发,错怪夫人。”

青年没再纠缠,诚恳认错,替她别上玉簪,又替她将一缕乱发别至耳后。

动作轻柔缠绵。

仿佛她是水做的,重些就会碎。

阿姒心里无端一悸。

若初相识时,他便像现在这般温柔体贴,兴许她真会悸动。

可后来因眼盲,即便没有动心,也得假装动心。如今她已经分不清,那一瞬究竟是心动,还是别的?

身侧青年笑道:“阿姒又当着我的面走神,在想谁呢?”

恰好走到人来人往处,阿姒想起适才的困惑,慢下步子:“在想那话本。”

晏书珩随她停下。

“愿闻其详。”

阿姒笑得温柔:“祁女郎之前因记忆错乱常认错人,那日还险些错唤兄长作‘夫君’,想必她曾多次将祁郎君认成夫婿,这故事或是祁郎君有感而发。”

她把怀疑藏在戏谑中。

“那么夫君改成狐狸假扮书生未婚妻子的故事,也是如此么?”

晏书珩轻声喟叹。

“夫人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若是,夫人会离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