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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书珩猝然转身。

洞前空空荡荡, 何来阿姒?

在他转身那刹,江回迅速出剑,欲朝他飞去,众护卫因前车之鉴, 都担心这少年再次伤了长公子, 当即上前护住晏书珩, 不料这只是虚晃一招, 江回利落地击退离他最近的护卫。

少年轻功极佳,纵身跃至树上, 顷刻间摆脱护卫桎梏。两名护卫急急去追, 其余人担心有诈则护在晏书珩身侧。

晏书珩凝眸望向林子上空。

“原是声东击西啊。”

余下的护卫请示道:“可要加派人手去追?”但他们心知肚明, 他们本就只有十人,眼下不远处还扣着十几个山贼,若再加派人手去追江回,万一郎君这边有危险岂不舍本逐末?

晏书珩摇摇头:“不必。”

他本就不打算杀他, 只是想除去嗓音这一桩隐患。

逃了便逃了吧。

他已被那声“阿姒”乱了方寸,经此一遭, 江回自能确认了阿姒对他晏书珩而言意义非凡,也确认她在他这里不会有事。了无牵挂的人就如离笼之鸟,晏书珩凝着远处, 遗憾又松快地叹息:“他恐怕不会回来了。”

护卫还欲请示其余事宜,就见晏书珩慢慢转眸,定定望着洞口。

他们随之望去,亦是一顿。

这回真是阿姒。

她正扶着洞壁,睁着无法凝光的眼仰面对着林子上空, 口中无声低喃着什么,仅仅是透过她张合的唇瓣, 晏书珩也能辩出她是在唤“夫君”。

他停在原处,静静看着她。

初病后,她面色格外苍白,及腰长发散开,立在秋风里格外脆弱。

仿佛一朵孱弱的花。

秋风一吹,花瓣就要四散飞去。

她这般虚弱地“望”着上空江回消失的方向时,纵江回不在,他们也还像对本两情相悦却天各一方的苦命鸳鸯。

可那又如何?

晏书珩收起心绪,一步步走向阿姒,事先受他命令保护阿姒的两名护卫跟在阿姒身后,小心上前解释:“贵夫人刚醒,就听到那……听到您在喊她,以为您出事了,这才执意要出来。”

言外之意,刺客虚张声势的那一声惊动了阿姒,他们拦不住。

晏书珩淡道:“辛苦二位。”

他说罢朝着阿姒走去。

阿姒却是愣愣的,捂着发晕的脑袋,并未如往常一样主动上前。

片刻前,她刚醒转就不见夫君在侧,正慌乱着,她夫君的同僚走了过来,解释说在她昏睡时,又来了些山匪,所幸是来巡山的,功夫也不成气候,已被他们合力制服。

她的夫君江郎君正在审问那些贼寇,托他们看护她,正说着,阿姒就听洞外有人朗声唤她名字。

似是江回,但又不大像。

语气比平日冷硬些。

像昏睡时隐约听到的那个声音,阿姒心想她是烧糊涂了。

不是她夫君,还能是谁?

他语气很是急促,好似出了什么大事,阿姒不由担忧,这才不顾夫君同僚的劝说,扶着洞壁、拖着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地循声挪近。

她没再听到他声音。

但听到了刀剑相击之声。

且就在洞口不远处。

然而不过须臾便止息了,随即响起几道巨鸟投林般的声音——不,或许更像是有人借轻功在林间行动。

阿姒刚从病中醒来,脑袋尚还浑浑噩噩,一时竟想起当初和江回还住在山间小院时,某日,他运起轻功去救树上即将从鸟窝边缘坠下的雏鸟。

那时也是这样的声响。

但这次是接连几声,好似不止一人,阿姒难免紧张,好在不出几瞬,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原是声东击西啊。”

是她的夫君。

不过……

为何眼下这声音和适才朗声呼唤她的那一声不大相像。

她不由怔了会。

清雅的气息已像一阵轻风般来到跟前,青年什么也未说,径直将双腿脱力得直发颤的阿姒拦腰抱起。

但阿姒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不由挣了挣。

晏书珩不自觉收紧双臂,几乎是要把她锁在怀中般扣紧。

声音却无比温柔。

“阿姒,是我。”

他抱着她时双臂收紧,好似刻意桎梏,阿姒心里怪异的不安更甚,她伸出没力的手推了推他。

“你……别这么用力啊。”

“抱歉,是我不好。”

晏书珩迅速敛起波动的心绪。

他回过头对护卫道:“内子尚在病中,江某实在走不开,有劳二位接着审问适才捉到的几名贼寇。另外,既然山匪的大当家不算坏,审完不妨把人扣下,借此和他交涉,将我们的人换回来。”

众护卫很快明白晏书珩言外之意。离开宜城前他们已同李壑说好,让他在一天后派兵过来,如今兵马应已埋伏在山口,人手充足,正是会会贼头的好时机,只要扣住这十几山匪,就能把人引来。

但他们仍有犹豫:“逃走那人会不会是山匪头子的心腹,可要避一避?”

晏书珩摇头:“依在下之见,他应当不是当家的心腹。若是,手底下当有人可用,何至于险被我们抓到,还要借声东击西逃走?不过他的同伙或许已混入匪中,稍后行事时,恐需多加留意。”

几人这才放下心,见晏书珩说话时目光不离怀中女郎,知道长公子此时无心议论公事,便拱手退下。

.

晏书珩抱着阿姒回了山洞。

他取来护卫备好的水囊,阿姒浑浑噩噩地就着饮了几口,她还在回想适才他格外强势的拥抱。

晏书珩亦饮了些水。

边饮水,边垂目看着阿姒,眼底漾起温柔又危险的笑意。

“阿姒在想谁?”

一听这话,阿姒又寻回那熟悉的感觉,这么大醋味,不是他是谁?“在想夫君和同僚们说的人是谁。”

说话时,她将脸贴在他颈侧,让晏书珩心绪无端平静。

“是一个对手,”

他在阿姒额上落下轻吻,话语轻柔:“我笑他为情所困,自己何尝不是因此乱了方寸?

“这一局,算是谁都没赢。”

他利用江回对阿姒的担忧请君入瓮,江回亦利用这点乱他方寸。

说白了,他们都存着些理智,但又因顾及阿姒无法全然理智,称不上谁更胜一筹,半斤八两罢了。

但纵使没赢,偶尔为情所困又有何妨?至少人在他怀里。

他有可为情所困的人。

阿姒自然没听懂。

晏书珩看着她懵懂的眼,笑道:“没听懂也无妨,阿姒只需好好待在我身边即可。”

阿姒确实无心去想这些。

“夫君……”

她轻唤了声,但未再说其他。

“怎么了?”

晏书珩低下头,他无端觉得这声和之前她昏睡时无意识唤江回那声很不相同,目光不由深了几分。

然而看到阿姒依偎在他怀中孱弱的模样,心又慢慢软下,言语间亦多了些心疼:“身子还难受么?”

阿姒摇头又点头:“浑身没力。”

病后的她愈发脆弱苍白,像薄而脆的瓷瓶,晏书珩也顾不得心中那些异样的情绪,揽住她靠着洞壁坐下。

阿姒无力倚靠过去,就这样静静抱着他片刻后,某些记忆陡地涌来——

她曾听说,风寒时会发热、打寒战,若御寒之物不足,可褪去衣物,借自己身上热度给对方取暖。

他们如今在野外,身边哪有御寒之物,想必昨夜她发冷时。

是他用他的身体给她渡热……

只是她不清楚,当时他们两人身上的衣服究竟脱到什么地步。

阿姒忍不住摸了摸衣衫。

这个动作被晏书珩瞧见了,一并瞧见的是她发红的面颊,他低下头柔声道:“可是衣服穿得不对?昨夜一时情急,女子衣物又实在繁琐,抱歉。”

他说繁琐,阿姒哪能不懂。

她身上衣物有几件能称得上繁琐?

脑中“轰”地炸开,想到他们不着寸缕紧密相贴的画面,阿姒脸都烧了。

她低着头不让他看到她面上的窘迫,因怕自己昏睡时做了什么离谱的事,又忍不住试探问他:“我在病中昏睡时可有……可有……欺负夫君?”

晏书珩想起她昨夜那一握。

身上不由涌起躁意。

他沉默时,阿姒更没底了。

夫君虽喜欢引逗她,但不会在她病时趁人之危,这点阿姒还是信得过的。

她是信不过她自己……

想起此前不慎用指甲刮过他那颗“痣”时,他那声近乎无助的低'喘,叫她耳朵都不由一软,既觉得那声音很是迷人,又为自己“欺负”他的行径心虚。

晏书珩比她先回过神来,嗓音缱绻得让她浮想联翩:“有,夫人的确欺负了我,且还不少。”

完了……

阿姒埋下脸:“夫、夫君辛苦了。”

“是有些辛苦。”

晏书珩无奈地笑了:“昨夜你手脚并用盘上来时,我真怕自己熬不过来。”

这、这是何意!?

阿姒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仅仅是个“盘”字,就能让她联想到很多诡异的画面,其中包括她曾在庙中见过的欢喜佛……

难不成她也是那样盘的?

要命!

阿姒心里哀嚎。

她是无法在他怀里继续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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