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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书珩起身,朝来人郑重作揖:“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一介野匪,无名无姓。”

汉子打量的目光在他面上停驻,眯起眼若有所思:“你们的人我带来了,我的手下呢?”

晏书珩唤护卫把那数名山匪押过来,看到人后,汉子颔首:“钱粮我收下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正要放人,山谷处有个小喽啰急急跑来:“有伙兵马过来了,好像是宜城的人!近千号人!”

“你们之中有人报了官?”

汉子目光顿如利刃,他当机立断,在人群里扫视一圈,“这几个妇人和孩子放了,其余人带回山寨当人质。”

他指出的几人便是阿姒、竹鸢、阿晟,及两位同行的妇人。

阿姒猜这贼首大概是那位较为温厚的大当家或是他的手下,因而才会特地放过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可她虽被放了,却更为不安。

万一大当家的人前脚刚走,那位暴戾的二当家再暗中把他们掳去卖了又当如何?再者山外官兵里也不见得没有心思不正之人,即便没有,他们忙着对付山匪,怎会有余力保护他们?

可她眼盲,若和夫君一起走,也可能会拖累他们。为难时,一个清越的声音道:“我想带上我的妻子。”

贼首转向晏书珩,粗粝的声音宛如刀剑刮过石头:“别人豁出性命也要为妻子求一条生路,你倒好,要拉着自己的女人一道去送死?”

晏书珩望向阿姒:“我并非要带她去送死。我的妻子眼盲,人亦胆小,我若不在她身侧,她恐会坐立难安。再者,她手无缚鸡之力,易招来旁人觊觎,我带着她,不一定可以全身而退,但至少还可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说得倒是好听。”贼首轻嗤,转向阿姒:“你的夫婿要和你同生共死,你可愿意?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们敌不过那些官兵,你们这些人都得给我等陪葬。”

阿姒声音虚弱,却很笃定:“我不怕,我要留下来。”

夫君那句“同生共死”让她想起惊马那刹,彼时那般危及,纵使有人相助,但谁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那次何尝不算是他与她同生共死?

因此即便不眼盲,她也会留下来,更况且她如今还看不见。

“阿姐,我也和你们一起!”阿晟和竹鸢亦站到他们身边。

贼首无所谓道:“随你们。”

他将他们带到一处山头。

晏书珩环视周遭,此处地势易守难攻,但寨子不大,断不能容纳数百贼寇。应当只是他们的一处落脚点,真正的贼窝当另有别处。

众贼关上寨门,取来滚石和弓箭、火油,预先布好。趁着贼匪们忙活,竹鸢低声对阿姒道:“听说,那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是什么二当家的。”

二当家?

阿姒低声问:“确定是二当家么?昨日我们抓到个山匪,他说山匪里有个二当家暴戾嗜杀。”

竹鸢惊恐地张大嘴:“可、可这二当家好像也不坏啊。”

正说着话,一小喽啰来了,说要把他们几人分开关押。

竹鸢和阿晟被带到别处,阿姒二人则被关在靠后的屋子里。

一进去,房门就被落了锁。

晏书珩环视一眼。

这是一间狭小的屋子,窗户很小,屋内仅一张胡床可供休憩。

他扶着阿姒走到胡床边上:“此处倒是比在洞中舒坦,阿姒身子尚还虚弱,躺下歇歇吧。”

阿姒听到他从容如流水的声音,不由跟着泰然自若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

她乖乖躺下,晏书珩坐在榻边,轻拂她发顶:“睡会吧。”

阿姒哪有心思睡觉?

她翻了个身:“夫君,我在想,一个贪生的贼匪,为了活命应当不会说谎。会不会是大当家的吩咐他把人放了,二当家阳奉阴违,把我们带到此处圈禁,事后私自处置?”

晏书珩掌心贴着阿姒脸颊,“那山匪一人之言,不可尽数当真。这二当家为人虽粗犷,但他为人爽快,又肯以人换人,想必不是滥杀无辜之辈,且先静观其变吧。至少眼下宜城兵马在外,他暂不会伤及你我,睡吧。”

阿姒心想也是。

她来这里虽说是为了“同生共死”,可也要尽力求生。

她眼盲,唯一能做的便是养足精力,尽量少让他分心。她也着实乏累,没一会便睡下了。

寨子里很安静,阿姒得以睡了个长觉,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一阵“笃笃”声。阿姒醒了大半,声音是隔壁传来的,似有人在敲击墙壁。

莫不是贼寇要谋害他们?

但旋即她听出不对之处。

那节奏像攻城般,伴随着拍击声,又仿佛在往肚皮上拍水。

阿姒起先不解,直到一个悠长媚音透过墙壁袭入耳中。

那一霎,她顿时明白了!

阿姒仿佛被冻住般,身侧传来均匀平缓的呼吸,是她夫君的。

幸好她没叫醒他。

否则此情此景,该多难为情?

她把呼吸放得极轻,生怕吵醒了身边郎君,可越是如此,那些扰人声响越是清晰,这墙薄得像纸,她又看不见,简直堪称身临其境。

他们还说起奇怪的话。

阿姒紧紧闭眼,试图用山匪这些性命攸关的事转移心神,然而她天生有些不合时宜的求知欲。

越是一知半解,越易被吸引。

听着听着,阿姒竟也忘了羞赧,困惑越堆越多,何物庞大?

究竟能有多大?

何为巨龙?

什么物件要丢了?

那两人都喘得好似没了半条命,竟还有心思聊些天南海北的事?

声音越来越放肆,阿姒脑中忍不住浮现出话本中常见几个字眼,这事当真能叫人欲'仙'欲'死?

男人低吼时宛如虎豹。

好似在杀'人。

那女子哭得似乎要没命了。

可她似又乐在其中……

阿姒听得入神,一时忘了别的,刚翻了个身,耳上覆上双温热的手。

“听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