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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最近有不少艺术生的家长找来,校方一遍一遍的解释,迫于压力不得已,公开说明了这件事情。

副校长亲自上台,说法很官方,最近学校里有很多谣传,顾老师虽然非编制内教师,但是职业操守毋庸置疑,希望大家以学习为重,不要相信那些无聊的不实之言。

长篇大论二十分钟,一言以蔽之就是,辟个谣,顺便推卸一下责任。

时吟心砰砰跳,第一个念头是去找顾从礼。

而在她跑到艺体楼楼下的一瞬间,这个念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时吟站在门口,天气转凉,玻璃门关得严严实实,外面天光大亮,只能隐约看得见里面大厅楼梯的轮廓。

她藏到对面的绿化带草丛里蹲了好一会儿,蹲到脚都麻掉了。

时吟想,要么就这样吧。

本来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因为她的喜欢是错误的,所以造成了负面的后果,就算没有那张照片,她如果一直这样顽固不化地缠着他,最后肯定也会有其他不好的事情发生。

也许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就是为了要她及时止损,避免以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她和他都回到了正轨,是最好的结果。

更何况,她哪儿还有脸再去找他。

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伤害也造成过,他之前遭受到了无妄非议是真,即使校方发出声明,也没有办法控制所有人的想法。

他原本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他该是霞姿月韵,是霁月清风,是神祇,是高不可攀。

她却真的将他拉下了神坛。

时吟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晚自习的铃声在校园里响起,她脚麻到没知觉,完全站不起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坪里。

脚底板密密麻麻的,尖锐刺痛感一寸一寸窜上来,像是针尖刺破皮肤,扎进肉体。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打破片刻寂静。

时吟愣了一会儿神,才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手机。

号码陌生,内容却熟悉。

——我知道是你。

时吟僵住。

她唰地直起身来,四下望了一圈儿。

学生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有些刚从小卖部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堆零食,朋友同学在远处喊他们:“快点儿!晚自习要迟到了。”

她垂眼,飞快打字:你是谁。

【凭什么走的人不是你。】

时吟后背发凉,一个猜测逐渐成型。

她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很久以后,那边才接起来。

时吟没说话,那边也一片安静,时吟撑着地面站起来,顾不得身上沾了泥土,深吸了口气:“我是时吟。”

那边的人依旧没说话。

时吟试探性地问:“你是艺术生吗?”

对方的呼吸声清晰起来。

“你是之前那个帖子的楼主吗?”

对方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关你什么事。”

是个女生,声音有点嘶哑,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线。

时吟嗓子发干,低声问:“顾老师,要走了吗?”

她一句话,像是引爆了什么东西。

那女孩儿笑了起来:“你还敢问他?”

时吟空着的那只手攥得很紧,有点长的指甲嵌进掌心:“我不会再见他了,”她低声说,“但是我想知道,他要走了吗?”

女孩沉默了一下。“你来吧,”她哑声道,“我在湖边。”

她挂了电话。

时吟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

实验一中就那么一个人工湖。

从这里传过去,绕过男寝,两片绿化带,在女生寝室楼后面。

时吟想,自己胆子真的大。

那个楼主,喜欢了顾从礼那么久,每天偷拍无数张他的照片,执念看起来应该比她深。

之前百名榜上被划掉的名字,洗手间里递进来的纸条,恐怕都是她。

照片的事情,大概是个意外,毕竟她讨厌的是她,不是顾从礼。

这样的一个人,会不会把她骗过去,然后偷偷杀掉。

她选的不是好地方。

这人工湖作为一中的情侣圣地,现在应该正热闹。

每个学校都不乏逃课的学生,晚自习更甚,有零星学生在,大多是一男一女,隔着很远的距离,偷偷翻过护栏,坐在湖边凑在一起聊天。

时吟远远地找,看见一个女孩坐在树下。

和想象中那种偏激的不太一样,是个很清秀的姑娘,梳着马尾,抱着膝盖靠着树干,安安静静的样子。

她突然抬起头来,视线和她对上。

时吟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没人说话。

还是女孩先开口。

嘶哑的,低低的声音,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线:“你还真敢来。”

“你找我来是想打我吗?”

女孩摇摇头:“我本来准备把你推到湖里的,如果推不下去,我就拉你下去。”

时吟笑了:“其实你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自己跳。”

女孩侧过头来,眼神古怪的看着她。

时吟抓了抓头发,诶了一声:“顾老师真的要走了吗?”

她表情变得阴沉起来:“他已经走了。”

时吟一怔,“啊”了一声。

这个女生应该是恨死了她的,时吟觉得她刚刚说的那句,想把她推下去的话,应该不是开玩笑的。

她突然有种诡异的,同病相怜的感觉。

时吟垂头,声音很轻:“对不起。”

她没说话。

安静了几秒,才慢慢说:“我高一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还没毕业。我和你不一样,我成绩不太好,脑子很笨,无论怎么样就是听不懂的那种,我家里人都觉得我如果不去艺考就考不上大学了,就送我去画画。我其实一直很自卑,觉得自己是因为学习不好才学画画,在好学生面前觉得抬不起头。”

“然后我就遇见他了,他跟我说,画画不是逃避,是选择。”

“后来他走了,再在学校里看见他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可是我不敢,我可以在网络上发帖,可是一旦面对他,我一句话都不敢说,我只敢偷偷的。”

“所以我真的很讨厌你,你每次那么光明正大的去找他,去跟他说话,我都觉得非常烦。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还可以每天都见到他,现在我觉得一点盼头都没有。”

“对不起。”时吟说。

女孩看着她:“你不喜欢他吗?你不难过吗?”

时吟歪了歪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他不会过得不好。”

他是那么优秀的人,无论在哪里,他都会拥有最美好的未来。

时吟觉得,这样就很好。

就和所有的青春小说一样,她遇见他,做了错事,遭了报应,然后没有然后了。

像一场荒凉大梦,梦总该有醒的时候。

她没再去过那个画室,虽然她用两个月的零花钱来投资,并且后来每次想到那两个月的悲惨情形,都有种无法遏制的饥饿感。

期末考试过后,是寒假。

学校里面新鲜的事情总是很多,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谈论的东西每天都不一样,顾从礼这个名字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哪个小鲜肉,哪个明星,谁和谁早恋被发现了,谁数学测试拿了满分。

二狗大概是隐约猜到了什么,曾经隐晦地跟时吟打听了顾从礼的事情,时吟笑着把手里的书啪叽砸在他脑袋上:“我哪知道啊。”

二狗嗷嗷叫,大呼自己要不长个子了。

寒假放假前一天,时吟最后一次去了艺体楼。

十二月已经开始艺考,画室里空荡荡的没人,她走到第三间画室,推门进去。

颜料,混合着石膏像,木屑和灰尘。

时吟之前觉得这味道有种很恐怖的成瘾性。

她蹲在门口一个木桌前,上面摆了个桃子。

她抬手,轻轻戳了戳。

桃子叽里咕噜地滚下了桌子,很轻的一声泡沫掉在水泥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画室里几不可闻。

没再破掉。

她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翻出手机来拨了时母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时母那边声音嘈杂:“吟吟啊,你几点到家呀,妈妈给你烧了鸡翅,还弄了糖醋——”

“妈。”时吟打断她。

“嗯?怎么啦。”

“我去学画画怎么样,”时吟轻快地说,“去学画画,然后艺考,以后考最好的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