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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了,再不睡身子可吃不消,她不敢再任性,起了身,唤醒林嬷嬷。预备去净房沐浴,好歇下。

谁知衣裳刚脱了一半,后窗便传来响动,主仆二人吓得动作一顿,忙手忙脚乱重新将衣裳穿上。

推开门悄悄往外看一眼,就见平煜立在窗旁,似是刚从外头回来,奇怪的是,脸色沉得仿佛要下雨。

“平大人。”林嬷嬷讶道,见平煜心情不佳,杵在原地,不敢贸贸然上前。

傅兰芽没想到平煜会忙到这么晚,刚要唤他,平煜却从她身旁走过,径直走到榻前。

这时,连傅兰芽都已经看出平煜心情不佳了,只当他为了刚才府外发生的事在烦闷,可念头刚一起,又隐约觉得不对,自从二人彼此明白了心意,平煜就算外面再忙,过来找她时,也从不曾在她面前摆过脸色,

今夜这是怎么了。

“平大人。”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含着笑意开口道。

平煜嗯了一声,并不看她,将绣春刀解下丢到一边,便欲歇下。来时路上,他已经告诉过自己无数遍,陆子谦说的话通通是放屁,但只要一想起怀中的那方鲛帕,他就无法泰然面对傅兰芽。

他不是不知道傅兰芽跟陆子谦订亲数年,两家关系极为热络,傅延庆跟陆子谦不但是同窗,交情也颇深厚,连一本南星派的阵法书,都曾在一处研读过。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事都告诉他,陆子谦这个名字不可能没在傅兰芽心底落下过痕迹,而且若不是阴差阳错,也许就在今年,傅兰芽便会顺理成章成为陆子谦的妻子。

因此他虽明知那帕子极有可能是陆子谦伪造的,但只要一想到上面缠绵的诗句有可能是傅兰芽写给陆子谦的,他心里便如翻江倒海一般,怎么也无法淡然处之。

其实来时路上,他已问过自己许多遍,若是傅兰芽曾经心系陆子谦,他该如何自处?他纠结了一路,最后得出的答案是,认了吧,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但大哥的话却仿佛一根刺一般深深扎在他心底,怎么也无法拔去。

是啊,如果傅兰芽之所以愿意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改善目前的处境,她心中另有他人,对他全无情意,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他又情何以堪。

想到此处,他回头,目光复杂地望着她。

她穿件烟霭色薄衫,乌发松松,眼波清亮,整个人如白茉莉般娇俏可人。

这皮相让他着迷,她的一颦一笑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牵引着他的心。

可他心里清楚,她看着娴静知礼,骨子里却一点也不循规蹈矩。

初次见到她时,她正在手刃周总管,下起手来毫不拖泥带水。上了路后,又曾在他眼皮子底下藏过好几回东西,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换言之,她步步为营,颇有手腕,还是个小骗子,可他明知如此,仍一步步深陷其中,根本无力自拔。以至于到了眼下,想从她嘴里听句真心话都办不到。

心口好像有团火哽住,不上不下,让他片刻不得宁静。

望了她许久,˙终于,他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开了口,沉着脸对林嬷嬷道:“我有话要问你们小姐,你出去一下。”

他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她对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现在就想知道。

傅兰芽望着他,自进来后,他身上便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以至于她迟迟不敢走到他身边去。

而且她隐约有个感觉,他这无名火似乎还是冲她而来的。

自忖没有做错什么,她颇有底气地看着他,只是纳闷,已经有好些日子他没有阴晴不定了,怎么不过出去一趟,这毛病又犯了?

听得他开口,主仆二人都是一怔。

林嬷嬷飞快看傅兰芽一眼,心里直打鼓,少顷,干巴巴笑了起来:“平大人,都这么晚了——”

话未说完,平煜便朝她看来,目光里仿佛有万丈寒气,她顿时想起上回平煜用绣春刀指着她时的模样,腿一软,不敢再挑战他的耐性,眼巴巴地望了望小姐,最后磨磨蹭蹭走了。

傅兰芽心里越发惊讶,不知平煜深更半夜发什么疯,见林嬷嬷走了,瞥他一眼,闷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