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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用不了太久时间。”

昙光轻抚下巴,若有所思:“我听说有种符可用作‘通感’,将两个人的五感联系在一起。这种符制作极难,市面上不易出现,但对于凌霄山的前辈们来说……必然小菜一碟。”

温泊雪用力点头。

谢星摇对这种符咒有些印象,正欲接话,识海里陡然响起一道低哑少年音。

晏寒来:[喂。]

他极少主动搭话,谢星摇下意识以为出现了幻听,等茫然回头,撞见对方琥珀色的幽暗双眸。

晏寒来欲言又止,稍稍别开视线不再看她,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无声一动。

旋即灵力浮起,一张符纸悠悠凌空,飘向她手中。

他的声调一如既往散漫冷淡,听不出情绪起伏:“通感符。”

谢星摇飞快抬头,双目晶晶亮亮,一眨不眨盯着他瞧。

晏寒来:……

晏寒来干脆侧过脸去,避开她的眼神。

一旁的昙光发现这个小动作,语有好奇:“这是什么?不会是——”

“没错。”

谢星摇正色:“我们天纵英才、文武双全、才高八斗的晏公子,为惜霜小姐送上了一份小礼物。”

一语落毕,房中所有人的目光齐聚角落。

温泊雪目露羡艳之色:“哇塞。”

昙光真情实感:“哇哦。”

月梵竖起大拇指:“真牛!”

晏寒来:……

他们烦死了。

青衣少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躺下,面向角落里冰冷的墙壁,死死裹紧被子。

*

与沈惜霜绑定通感符的任务,最终落在温泊雪身上。

他性子认真,出发前一本正经挺直脊背:“保证完成任务!”

结果当真和沈惜霜单独来到城外的花林,却又紧张得不知如何开口。

同他相比,沈惜霜反而更像是出言安慰的那一方:“温道长,很少同女子交谈么?”

温泊雪老实回答:“嗯。”

他年纪轻轻就去了影城拍戏,时刻警惕着不能传出绯闻,平时别说谈恋爱,连女性朋友都没几个。

之后来到修真界,一路升级打怪升级打怪,虽然也有闲暇时光,却无一不是和朋友们谈天说笑。

温泊雪挠头:“很明显吗?”

话刚说完,便听见沈惜霜的一声轻笑:“温道长觉得不明显?”

她说罢抬眸,在倾泻的日光下撞上他视线,喉音清透:“不过……温道长大可不必紧张,正因你心性如此,才会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糟糕,她好会夸。

温泊雪这人一被夸奖就脸红,匆忙摆摆手:“花林已到,我把通感符打开。”

笨拙的话题转移。

沈惜霜轻扬嘴角,缓缓闭上双目。

灵力溢散于符纸之上,血红朱砂荡开莹白亮芒。

她坐在轮椅上,身后的青年似是舒了口气,嗓音极轻:“好了。”

一瞬春风过,沈惜霜睁开双眼。

仿佛瞳孔被狠狠一撞,自四面八方涌来势如破竹的狂潮,巨浪刺破眼球,直至将识海掀翻。

她感受着温泊雪所见的一切,静静屏住呼吸。

心口处传来剧烈的怦怦声响,在交叠的五感下,她分不清那究竟源于二人中的哪一方——

又或许是心跳重叠在一起,沉甸甸的冲撞经久不息。

他们置身于花林,正面相对着的,是片青嫩翠竹。

“这是竹子。”

温泊雪说:“惜霜小姐是那棵祈愿竹对吧?”

竹枝青翠,绿油油的青意如同化作了水滴,即将从叶尖滴落。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铺天盖地的盎然生机。

以及如同夏日骤雨一般,清凉而剔透的愉悦之意。

她理应欢喜,长睫颤动之际,却燎起眼眶上的一股热气,引得喉间一哽:“……真的,像是一场雨。”

“嗯。”

温泊雪温声笑笑,推动轮椅,步步往前:“那是桃树。花瓣是浅粉色,叶子是淡淡的青。”

比起翠绿,淡青仿佛沁了水的墨,色泽轻盈柔软,惹人心生怜惜。

粉色则是团团簇簇的暖色调,与淡青带来的冷意彼此相衬,遥遥望去,让她想起寒冬温热的火。

沈惜霜不由笑起来:“当真与温道长的描述一模一样。”

温泊雪摸摸鼻尖,指向西边的一片雪白:“那是梨花,全白的——冬天若是下雪,雪花也是这种颜色。”

纯白是种很特别的颜色。

清清泠泠,澄澈而干净,透出若有似无的冷。这样的感觉很是奇妙,目光就像坠入了澄净的湖泊,四周清波涤荡,似玉似冰。

温泊雪还想向她解释更多,猝不及防,忽然见到身前那人转过头来。

日光和煦,与花枝的影子缠绕交织,映在沈惜霜白净的侧脸,荡出清浅流波。

她细细盯着他瞧,倏而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温道长,也是白色的。”

被她这样一笑,温泊雪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匆匆低头,望见自己身上的一袭白衣。

他摸了下耳垂。

“说起来,既然惜霜小姐是祈愿竹。”

温泊雪轻咳一声:“我们写在纸上的愿望,你全都看见了?”

沈惜霜重新转身坐好,尾音噙笑:“嗯。”

“那——”

想起自己写在纸上的心愿,温泊雪脊背微僵:“我写的那张,你也见到了。”

“嗯。”

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与原文截然不同的故事。

没有沈修文的教唆,也没有任何为了仙骨容器而刻意接近的诡计阴谋,他们遇见的,自始至终都是听凭本心的竹子。

接济他们,接近他们,小心翼翼对他们好,皆是出于她本意。

也正因如此,沈惜霜才会认真告诉他,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值得让人上心。

天空一片晴朗,沈惜霜静静抬头。

穹顶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几枝竹叶横斜其间,桃花绽开温和浅粉,连风也变得清晰鲜活,万物静谧而温柔。

“在那条巷子见到温道长的时候,我很开心。”

真实的世界将她团团围住,沈惜霜无声笑笑:“因为在你们挂上祈愿红绳的那天,我也悄悄许下过一个心愿。”

那时的竹子想,如果能再见到他们就好了。

她没把话说完,堪堪一半便戛然而止,温泊雪却已猜出背后的答案。

他耳后莫名发热,正要抬手摸一摸耳根,忽然愣住。

通感符能连通五感,视觉,听觉,味觉,触觉,感觉。

不止所见的景象,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或许也会传递给她。

心下慌乱,于是耳朵更烫。

毫无征兆地,身前的沈惜霜陡然回头,似是觉得好奇,茫然与他四目相对。

温泊雪:……

沈惜霜:……

“对不起。”

温泊雪单手掩面:“我和旁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紧张。”

沈惜霜默默转身,摸摸耳朵:“我也……有点儿。”

*

与此同时,医馆。

“可惜,温师兄从天而降的时候,没能说出什么震撼人心的台词。”

谢星摇吃下一块果糖:“比如‘代表月亮消灭你’。”

月梵张嘴,从她手中咬一口糖酥:“还有‘燃烧吧,小宇宙’!”

“你们也算是玩出了花,佩服佩服。”

昙光还记得当初的心惊胆颤,轻抚心口:“温道友摔下观景阁的时候,我险些吓到心肌梗塞。”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

谢星摇笑:“昙光小师傅是个可靠的队友,这次辛苦了。”

“我顶多就一肉盾,没发挥太大作用——其实面对那么多妖气,我本来有些怵的,没想到月梵居然毫无犹豫就往前冲,说来还挺惭愧。”

昙光一拍脑门:“对了,还有晏公子!晏公子为我们挡下致命一击,若不是他,我们连第一波突袭都撑不过去。”

他有些纳闷,传音入密:[奇怪,我记得在原著里,晏寒来不是次次划水、从没认真过吗?]

谢星摇:[可能良心发现。]

她语气漫不经心,轻轻挪动视线。

说来也巧,正当目光凝在晏寒来的床铺,床上那人骤然起身。

谢星摇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晏寒来妖气入体,受了内伤,面上是一如既往毫无血色,然而细细看去,他的神色似乎比之前糟糕许多。

阴戾,烦躁,薄唇紧抿——

似曾相识的模样。

他体内被种下了恶咒,之所以能将恶咒暂时压下,全因神识的抑制。

如今识海受创,神识零散而薄弱,恶咒也就顺理成章挣脱而出。

不出她所料,少年一言不发翻身下床,径直走向厢房之外。

“晏公子,”昙光眨眼,“你去哪儿?”

晏寒来:“透风。”

他语气淡淡,与平日里的孤僻作风一脉相承,昙光与月梵都没生出怀疑。

只不过……这只狐狸佯装得若无其事,身体定已处在恶咒与病痛的双重折磨之中,放任他独自在外,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谢星摇猝然起身:“他受了伤,一个人不安全,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