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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处处死寂,正在他们暗暗交谈的间隙,有道脚步渐渐逼近。

是个满脸不耐烦的南海仙宗少年弟子。

“你们在这儿吵吵嚷嚷什么呢,烦死了。”

将地牢中扫视一圈,少年弟子目光停住,落在女孩怀里的毛绒玩具上。

他露出了一丝困惑的神色——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群人的储物袋早就被他们搜刮一空。

只可惜那些储物袋全被加了禁制,他们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得等扶玉长老来了小世界,才能拿到里面的东西。

想到这里,少年弟子眉梢轻轻挑起。

看这群人的穿着打扮,显然出身不低,储物袋里一定装着不少宝贝。

“这是从哪儿来的?”

他语气不善:“你们还藏着个储物袋?”

楼厌冷眼回头。

他心思细腻,早在点开《奇迹冷冷》时,就已经想好了应对南海仙宗的办法,此刻指尖倏动,握住一个突然出现的小口袋。

【手持物:夜光锦囊】

【简介:少女心爆棚的粉色锦囊,夜里会发出温暖的柔光。不知这份未曾出口的思念,是不是也能随着光晕遥遥寄给他?】

夜光材质,在修真界里无法解释。

他只需要胡诌一个借口,声称这是自己独门的法器,类似于小型储物袋,紧接着把夜光锦囊交给他们,一切就万事大吉。

楼厌上前一步,右臂微抬。

同一时间,另一道少年音自远处响起:“怎么了?”

楼厌停下动作,循声远眺。

牢房外是一条幽长走廊,烛光流淌,映出一人颀长的影子。

那同样是个身穿水蓝色弟子服的年轻修士,眉目清秀,透出冷意。

“顾师兄!”

站在地牢前的少年弟子咧嘴一笑:“储物袋好像没搜完。我巡逻的时候,发现他们这儿多出了好几个小玩具。”

被称作“顾师兄”的年轻修士挑了挑眉:“哦?我来看看。”

他动作不紧不慢,穿过长廊缓步走来,自口袋掏出一把钥匙,打开牢门。

电光石火,几人暗暗交换一道视线。

月梵:[冲不冲?]

温泊雪:[他们不是有炼气筑基的修为?]

昙光:[稳住稳住,别莽。]

楼厌:[静观其变。]

“是谁给他们搜的身?”

顾姓修士语气平平,瞧一眼小孩手中的毛绒玩具:“储物袋在谁身上。”

楼厌毫无隐瞒之意:“我。”

对方满意笑笑:“那便拿来吧。”

楼厌抬手,顾姓弟子亦是一动。

长袖交接,楼厌微微蹙眉。

“真有个储物袋。”

顾姓弟子动作极快,转过身去,手中已然握了个黑色小锦囊:“还好你发现得及时,否则他们藏着这个,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门边的少年弟子颔首一笑:“师兄谬赞了,我只是尽一个本分。”

“既然找到储物袋,那就走吧。”

顾姓弟子点头:“还有不少地方等着巡逻。”

他说完就走,毫无逗留之意。

另一个少年弟子恭敬跟在身后,牢门被沉沉关上,长廊中的两道水蓝色身影渐渐消失。

“……吓死我了。”

月梵拍拍心口:“还好还好,这‘顾师兄’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居然没再追究。”

“也多亏楼厌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昙光靠在墙边,好奇探了探头:“楼厌道友,怎么了?”

自从交出“储物袋”以后,他就一直沉默着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

半晌,楼厌蹙眉回头。

“不是不太聪明。”

他右手上抬,掌心里,赫然握着个浅粉色夜光锦囊:“他拿出去的……是自己的储物袋。”

完全解释不通。

夜光锦囊没有灵力,并非真正的储物袋,一旦交给南海仙宗的弟子,可能会招致怀疑。

顾姓弟子用自己的储物袋将其替换,这样一来,就能单纯解释为“搜身不周”,让其他人放松对他们的戒备。

他为什么这样做?

“所以……”

温泊雪挠头:“这个‘顾师兄’,在帮我们?”

“不一定。”

楼厌细细端详手中锦囊,眉宇微沉:“但我猜……不久以后,他会主动找上我们。”

*

另一边,林中洞穴。

给晏寒来上身擦好药膏,谢星摇收好绷带和瓷瓶。

口中吸出的蛇毒已被她用灵力消解,眼前的伤口尽数缠好了绷带,至于更下面一些的部分——

当她无意间垂头,晏寒来立马缩了下身子。

他绝对绝对不会愿意,至于谢星摇,也觉得不好意思。

她既不是清心寡欲的柳下惠,也不是肆意妄为的女魔头,在这种情况下,难免拘谨局促。

晏寒来的储物袋里东西不多,她逐一翻找药物,拿出几个白玉瓶:“哪一瓶是用来恢复灵力的?”

少年淡声:“从左往右,第三瓶。”

他顿了一下:“……衣服。”

谢星摇这才后知后觉,涂药缠好绷带以后,她还没把晏寒来的衣物穿上。

白玉瓶被小心放下,她动作不甚熟练,在储物袋里找出一件干净的青衣,认真为他合拢衣襟。

感受到这道紧紧凝视、一本正经停在他身体上的视线,晏寒来无言抿唇。

她甚至还从白玉瓶里拿出丹药,抬手送到他嘴边。

晏寒来乖乖吃下,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又不是小孩。”

谢星摇:“嗯嗯,晏公子成熟稳重,一点儿都不别扭不孩子气。”

阴阳怪气。

被她涂抹的药膏缓缓渗入血肉,沁开薄荷一样的清爽凉意。

修真界里的灵丹妙药多不胜数,在治疗外伤一事上,效用远远好于如同金疮药。

少年沉默一刹,转移话题:“其他人,有回音了么?”

谢星摇整理好储物袋,摇头:“没有。”

虽说原文里的主角团一路顺风顺水,但自从遭遇深海里的那道邪气,她就强迫自己脱离了原文思维。

久久不回传讯符,要么是昏迷入睡,要么弄丢了符箓,要么……

他们遇上了棘手的意外。

如今晏寒来灵力透支、难以行动,丹丸药效发作,应该是一个时辰左右。

一个时辰后,待晏寒来恢复一些气力,无论月梵他们有没有发来回信,他俩都得离开山洞,主动去寻找其他人了。

这个小世界,比他们想象中凶险许多。

想到这里,谢星摇后脑勺阵阵发疼,打了个哈欠。

她白天在浮风城里用尽脑细胞,后来进入深海、遭遇风暴,神识恍恍惚惚,又进入了晏寒来的记忆。

从头到尾疲于奔波,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这会儿身体终于不堪负荷,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疲惫。

晏寒来看出这一点,轻撩眼睫:“被子在那边。”

许是觉得谢星摇合上的衣襟松松垮垮,他开口时费力抬了手,将衣服拢紧。

察觉身前的少女直愣愣盯着他瞧,晏寒来耳后微热,面色更冷:“谢姑娘不去歇息,当心力竭。”

谢星摇不知在想些什么,迟疑眨眼,乖乖点了点头:“哦。”

于是身边那道绯红的影子渐渐远去,晏寒来听着她的脚步声,疲乏阖上双眼。

被她唇瓣贴过的右手,直至此刻,仍在悄然发热。

雨声嘈杂,他闭着眼,睡不着。

过往的记忆翻涌如潮,痛苦的屈辱的,无一例外好似针扎,深深印刻于识海。

他从未忘记仇恨,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

孑然一身的复仇。

那段日子过得狼狈不堪,跌跌撞撞,犹如一匹独狼。

方才细细回想,在识海突然多出的那段记忆里,身边却出现了另一道影子。

无比虚幻,却又无比真实。在满是血气与绝望的暗舱里,那人抱着他落下泪来,一遍遍告诉他,未来的晏寒来很好,会被所有人喜欢。

那是谢星摇。

右手又一次涌上阵阵热潮,不知怎么,热意似乎滚烫得过了头,像在被火灼烧。

晏寒来轻轻动一下指尖。

想起梦里的一切,他心中悸动,兼有酸涩的不安。

这么多年来,一心复仇变强的少年很少像这样患得患失——

想让她看见,又不愿让她看见。

他害怕在谢星摇眼中,见到类似于“同情”“可怜”和“看不起”的神色。

安静的洞穴里落针可闻,倏忽之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迅速睁眼。

甫一抬头,见到谢星摇。

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微微张大双眼,兔子一样浑身顿住。

晏寒来:……

晏寒来:“怎么?”

“晏公子。”

她脚步轻快,小跑到他跟前停下:“今天下雨。”

晏寒来想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默抬眼。

谢星摇轻咳:“下雨好冷。”

晏寒来言简意赅:“被子给你了。”

那分明是冬天用的棉被。

对方立马正色:“我有被子,你着凉了怎么办。”

两个人待在山洞里,他总不可能自己抢过被子,让一个小姑娘受冻受凉。

晏寒来语气不变:“不必,我不畏寒。”

谢星摇欲言又止,摸摸鼻尖,又碰碰耳垂。

她有些犹豫,鼓起勇气开口:“可是,下雨,一个人睡,也很冷。”

与他四目相对,谢星摇欲盖弥彰挺直后背:“就是,晏公子你懂的吧,被子里被潮气浸透,刚进去就被冻出来了,待不久的。”

晏寒来努力理解她的意思。

晏寒来静默一瞬:“谢姑娘稍候片刻,我为你捂热。”

什么捂热。

那岂不就是——

谢星摇后退一步,脱口而出:“不不不用!不用晏公子暖床,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