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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笑笑:“为表诚意,几位有什么想问的么?我会竭力解答。”

温泊雪老实举起右手:“你叫什么名字?”

“顾月生。”

少年动了动嘴角:“温道长,不妨问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明明这个问题就很有意义嘛。

温泊雪只好再次开口:“南海仙宗这么大,里面的弟子都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

顾月生道:“南海仙宗弟子众多,其中不乏良善之辈——只不过知道妖丹一事的,尽是些贪婪之徒。”

他斟酌一下语句:“长老们会对弟子进行暗中考核,让他们置身于幻境之中,面临一项选择。面对一只濒死的妖,一是取走妖丹、助长自身修为,二是送去医治,错过一步千里的机会。”

月梵恍然:“只有选择第一条路的人,才会被那群渣滓看中。”

如此一来,便成功筛选出了一丘之貉。

“被选中成为亲传弟子后,长老会在识海里设下禁制。”

顾月生满不在乎地耸肩:“包括我在内,所有弟子都不能在小世界之外提起妖丹的事情。”

昙光点点头:“所以你才要和我们合作。”

顾月生虽然知道真相,但碍于禁制,一旦离开这个小世界,就只能缄口不言。

要想捅破南海仙宗的秘密,他需要旁人的协助。

“你被选中来到小世界,这就说明,你在幻境里取走了妖丹。”

角落里,楼厌陡然出声:“既然当时主动选择这条路,为何如今突然反悔,难不成幡然醒悟了?”

他们彼此之间不明底细,一言一语皆是遮掩试探,此话一出,牢房中瞬间沉寂下来。

顾月生凝视他半晌,似是无可奈何:“……因为在我小时候,家乡被南海仙宗屠过一回。”

楼厌愣住。

“我出生于离川的灵狐部落,亲人朋友,全死在他们手里。”

顾月生道:“我拜入南海仙宗,一步步成为内门弟子,后来猜出他们的套路,顺应了幻境的走向。”

楼厌:……

沉默寡言的魔尊抿了抿唇:“抱歉。”

“等等,灵狐,血海深仇——”

昙光脑瓜子机灵,声调拔高:“晏公子不也是这样吗?你们两个不会认识吧?”

顾月生一呆:“晏公子?”

他原本表现得漫不经心,此刻忽地挺直身形:“……晏寒来?”

居然对上了!

温泊雪惊喜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他刚想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奈何还没勾起,唇边就被狠狠压下,换上茫然的神色——

眼前那身穿水蓝色弟子服的少年深吸一口气,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眼泪像是荷包蛋,不停打转转。

这……怎么哭了?

“对不起,我从小就很爱——”

顾月生又吸了口气,抬手拭去眼底水珠:“很爱掉眼泪。”

昙光小心翼翼:“所以,你的确认识晏公子。”

顾月生点头,泪眼汪汪:“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还以为……”

他继续擦眼泪:“你们是晏哥哥的朋友,之前多有得罪,抱歉。”

似乎和晏寒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而且,出乎意料地,是个哭包。

“晏公子很好,修为已入金丹,应该半步元婴了。”

温泊雪挠头:“他和我们一路同行,帮过我们许多。”

“真的?”

顾月生眨眼:“当年南海仙宗屠杀离川,是晏哥哥以自己作为诱饵,被南海仙宗抓去,让我逃了出去。”

亲人惨死,无家可归,他无数次打算自寻死路,想起爹娘、晏叔晏婶和晏寒来,都会咬紧牙关继续活。

他的命,是用所有同族的牺牲换来的。

少年拭去眼泪,好奇又道:“他的剑谱,修到第几重了?”

“剑谱?”

昙光:“什么剑谱?晏公子不是法修——”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闭了口。

有个念头涌上心尖,饶是昙光,也脑子里嗡嗡一响。

……不会吧。

在修真界里,如非意外,不会有人中途放弃修行的道法。

再联想晏寒来曾经落在南海仙宗手里——

顾月生沉默须臾,眼泪又往下落。

好在他很快胡乱擦掉眼泪:“时间紧迫,巡逻的弟子就快来了。这座地牢戒备森严、形如迷宫,你们要想离开,可谓难如登天。”

顾月生道:“我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他说着抬手,飞快递来一张手绘地图:“这是地牢里的路线图,看完以后记下来,明天还给我。”

温泊雪小心接过,听他继续道:“明日扶玉会来,我和另一个弟子将押送你们前往炼丹房。在此期间,你们一定要发起突袭,我会故意放水——只需打倒另一个弟子,就能趁机逃走。”

这样一来,就算他们逃跑失败,顾月生也只会得到一些“看管不利”的惩罚,问题不大。

顾月生神色稍凝:“离开地牢后,千万别松懈——这地方位于深渊之下,要想离开,必须徒手爬上万仞悬崖。你们能做到吗?”

这才是最难的一点。

悬崖陡峭,处处危机,对于修为全无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顾月生微微蹙了眉,身前另外几人,却是不约而同眸光一亮。

温泊雪挠挠头。

好像……

他的《人们一败涂地》,终于能发挥作用了?

“放心。”

月梵拍胸口保证:“我温师兄是练过的,徒手攀爬不成问题。”

“务必小心。”

顾月生叹一口气:“在此之前,已经有两个人失败了。”

两个人?

昙光明白了:“除了我们,你还试过帮别人逃走?”

“可惜一个也没成功。”

少年垂下眼:“被压制修为以后,不说爬上那道万丈悬崖,他们连避开巡逻的修士都做不到。”

他加重语气:“这一点也要当心。除了负责押送的弟子,地牢里还有不少人负责巡逻,你们能避则避,别惹出乱子。”

温泊雪用力点头。

他来不及说话,忽然听见牢房外一道暴怒男音:“你们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天谴!”

楼厌飞快撩起眼皮。

那人继续叫喊:“仁义礼智信,你们占了哪一项?连我们魔尊都说要讲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你们要丧心病狂至此吗!呜呼哀哉!”

下一刻,有小弟子不耐烦道:“还想挨鞭子是不是?闭嘴!”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楼厌:……

楼厌:“这是——”

“是魔域的人,一天到晚吵个没完。”

顾月生扶额:“他修为很高,像这种修为的,不会被南海仙宗直接拿去炼丹。”

温泊雪:“为什么?”

“他们的妖丹蕴含了太多灵力,一时不慎,很可能导致爆体而亡。”

顾月生退开一步,做出搜身完毕的姿态:“而且一旦吃下去,修为起码增进一个大阶,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很不合逻辑。”

他说着看一眼走廊,与路过的一个小弟子相视一笑:“所以,南海仙宗决定温水煮青蛙,一天天汲取他们的修为。”

这也太恶心了。

不止温泊雪,所有人后背都生出一阵恶寒。

月梵心下一动:“那浮风城失踪不见的大祭司,应该也在这里啰。”

她话音方落,便听远处响起冷然女音:“成天鬼哭狼嚎,实在不成体统。”

“鬼哭狼嚎”的男人更气。

“你这是妥协!还有一点儿鲛人大祭司的威严吗!我们魔尊说了,不畏强权不畏欺凌,只要我们广大群众团结起来,就能推翻南海仙宗的统治!”

女人冷哼。

顾月生由衷感慨:“那位魔尊真是个神奇人物,自己怪怪的,连带手下也成了这副德行,成天胡言乱语。”

楼厌:……

“我不宜逗留太久,得先行离开。”

灵狐少年眸光一动:“明日……看你们的了。”

“放心。”

月梵笑笑:“对了,能给我们一张传讯符吗?”

*

小世界里的雨还是没停。

谢星摇能听见雨声的淅淅沥沥,睁开双眼,见到的却是另一幅情景。

她又在做梦。

梦到的……居然是那位禅华剑尊。

每每取得一块仙骨,她都能感受到一段来自仙骨的记忆。

之前几次的梦,都发生在取得仙骨的一两天以后。这次应该是对应了幽都的那块,不知怎么,居然延迟了这么久。

眼前所见,也要模糊许多。

梦里的禅华剑尊,已然长成一个英挺俊秀的青年人——

只可惜处境似乎不大好。

他身受重伤,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小床上,与上一场梦境中意气风发的模样相去甚远。

床边立着的人影,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师父。

“事到如今,你将我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青年咬牙,呛出一口血:“我不是说过了么?从今以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不再有师徒情分。”

老道凝视他许久,语气极淡:“你何苦如此。”

“何苦?”

青年冷笑:“这是我心甘情愿。以我的资质,多少仙门大宗求贤若渴,挣着抢着要收我为徒——我不愿留在这道观,有错吗?”

老道不语,端来一碗汤药。

“我不要!”

一手掀翻瓷碗,深棕色汤药洒落一地,青年忍痛起身,额头青筋暴起:“你别缠着我!从小到大就对我百般约束,如今我倦了厌了,你还要将我困在这里么!这么多年修为毫无突破,跟着你,我能得到什么?”

烛光骤晃,血气蔓延。

一旁的谢星摇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