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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难闻的腐臭气息弥漫在空气里,被夏日的高温熏得臭不可闻,像极了血肉腐败后的味道。

它,或是说它们,正好驻守在别墅正门口,没有丝毫想要挪动的意思。虽然并没有发现众人,但哪怕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怪物都足以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压迫与恐惧感,让人不敢靠近。

浑身细胞都在叫嚣着赶紧逃离,尤浩宇的声音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颤抖着说出三个字:“九……九头蛇?”

“不对。”

林妧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保持着清醒冷静,沉声回答:“希腊神话里的九头蛇海德拉是纯粹的九条蛇结合,但这位的脸却更像是人类——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们国家神话传说里的相柳。”

苏泽从没听过这个名字,脸颊因为恐惧白得像张纸:“相柳?那是什么东西?”

“相柳诞生于远古时期,传闻它生有九个身体,面孔与人类相差无几,头部以下却是青绿色巨蛇的模样。这个怪物作恶多端,每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让泥土腐烂生臭,把土地变成无法播种谷物的荒芜沼泽。”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下一步的计划,“好在大禹及时将其除掉,才终于让一方百姓重获安宁。”

尤浩宇尝试着脑补了一下林妧话里的场景,被恶心得皱紧眉头,把声音压得更低:“它这么厉害,是怎么被消灭的?说不定我们可以从大禹的方法里借鉴一下思路。”

林妧极快地看他一眼,神情复杂:“大禹借助了群龙和众神的力量,和它进行了一场大战。”

尤浩宇:……

行吧,原来是开了挂,这份作业注定是抄不了了。

“不过,相柳并不算是都市传说啊。”林妧语气淡淡,“如果这是场作文考试,写下这玩意的人绝对是偏题零分。”

“有这家伙守着大门,别说进屋,我们就连靠近那栋别墅都很难。”苏泽的眉毛快要拧成死结,惴惴不安地看向林妧,“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妧答得毫不犹豫:“没有。”

她顿了顿,居然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模样:“之前遇到的怪谈以美国和日本居多,终于碰上咱们国家的怪物了。怪谈传说一般格局不大,但这位却可谓是真真正正的终极杀器,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以人类的力量,绝对无法将其打败——这叫什么,华夏大国的牌面啊,我们国家的怪物也是很强的嘛。”

都已经到这种时候,麻烦你就不要吐槽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好吗!而且不管相柳多强,它都是你命中注定的死对头,绝对不会有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情节!不要因为它的无敌而做出这么骄傲的表情啊!

等等。

它它它,它是不是看过来了!先是一个头在四下张望时瞥见了他们几个,然后所有脑袋都转过来了啊喂!眼神超级凶,脸也好可怕!

苏泽忍住心里无尽的吐槽,白眼一翻,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人类。”

当相柳转过头看向他们时,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恶臭便愈发强烈,几乎到了让人无法忍受、只想转身就走的地步。最中间的人头缓缓开口,声音像是石块摩擦黑板,沙哑刺耳得可怕:“饿……吃!”

话音刚落,它便大大咧开嘴唇,从口中吐出一股污浊漆黑的粘稠液体。好在林妧反应及时,迅速拉着苏泽与尤浩宇闪到另一边,液体溅落在地,把地面腐蚀成一滩臭气熏天的烂泥。

苏泽惊了。

仅仅是被它的液体触碰到,就会不可避免地变成这副德行……这已经不是单纯怪谈的级别,而是更趋向于近乎无敌的神物了。

其中一个脑袋发出咯咯怪笑,与中间那个头不同,这是个年轻的女人声音:“躲?我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又是一股粘液喷涌而出,林妧动作轻盈地带着两个少年躲闪开。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躲开这次攻击后,她非但没有迅速撤离,反而上前了一步。

蔺和轻轻抓住她的衣摆。

林妧极快侧过脑袋,朝他目光灼灼地微微一笑。

“我听说过关于你们的故事,”她看了蔺和一眼便再度扭头,语气不紧不慢,带了些许崇拜的意味,“蛇身九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是当之无愧的陆地霸主。今天有幸见到,不虚此行。”

一个脑袋哈哈大笑:“有眼光!”

另一个则不屑冷嗤:“你以为讨好我们,我们就会放你一条生路吗?幼稚。”

“那倒也不是。”

它们的性格似乎大相径庭,听完这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林妧嘴边笑意更甚:“只不过我被一个问题困扰许久,今天想向诸位讨教答案,知道答案后,你们再杀掉我也不迟。”

对面又乱成一团——

“你问吧。”

“想拖延时间?没用的,你们注定难逃一死。”

“你们吵得我耳朵疼,闭嘴!”

林妧眉眼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顺着它们嘈杂的声音接着说:“相柳生有九个身子,不知道九位之间是否存在尊卑秩序、能力强弱之分呢?”

她说着做出深思的模样:“第一眼见到我们时,最先发言的是中央那位——想必它就是地位最高的一个吧?真是威风神气,和天上的真龙没什么区别。”

“胡说!”她的彩虹屁拍得过了头,立马有个脑袋厉声反驳,“它算什么?胆子最小,什么事儿都不敢做,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你们人类,其余时候都躲在最后头。”

中间那个不乐意了:“我胆子最小?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天碎嘴嚼舌根,简直败坏我们的脸!”

有的赶紧出来劝架:“别吵别吵,这像什么话?”

林妧微微一笑,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我听说,在相柳与大禹的决战之中,其中某个脑袋发挥得尤其出色,差点就能将其置于死地。这幅场景被记录在古籍里,我一直对此十分感兴趣,不知道那位是……?”

其实压根就没有这回事,相柳自始至终都是惨遭暴打的那一方。

这种虚构的事迹无从考证,因而最难得到统一答案,更何况距离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千百年,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都趋于模糊。

而相柳又恰恰是极端自傲自负、贪慕虚荣的怪物,此时听闻有谁曾经重创了自己的死对头,不少脑袋都纷纷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有人谎报就有人反驳,此起彼伏的自我吹嘘与恶意讽刺不绝于耳,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我好像有印象!那时战斗正激烈,我躲过阵阵天雷强袭而上,毒液正好吐在禹的胸膛上。”

“我呸!你那时明明怕得要命,要不是跟我们连在同一具身体,早就撒丫子跑了。”

“我怕?我没用?行,你有种和我打一架,看看咱俩谁才是没用的那个!”

它们吵得热火朝天、各不相让,没过多久就画风一转,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

“至于这么勤快地抢功劳吗?我说是我就是我,不服?来打啊!”

“我忍了你几千年,今天来算总账!”

九个脑袋吵吵嚷嚷,有争抢功劳的,有互揭老底的,也有想方设法劝架却反遭辱骂的。无数大大小小的矛盾一并碰撞,爆发出铺天盖地的争吵,最终质变为一场盛大的混乱厮杀——

因为没有四肢,人头们只能互相吐毒液或是咬脖子,但偏偏毒牙和毒汁都对相柳本身不具备任何威胁,所以场面跟幼儿园小孩儿吐口水似的,看上去既好笑又恶心,唯一用处是严重污染了空气,让散发着恶臭的水汽随夜风疯狂扩散。

林妧捂住鼻子,试图遮挡一些蔓延开的味道。

相柳生性残暴凶狠,以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匹敌,哪怕是他们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形形色色的怪谈,恐怕也没有哪个能胜过它。

放眼观望整个战局,在这场都市传说之夜,只存在唯一一种力量能与之匹敌——

即相柳本身的力量。

这怪物生了九个脑袋,每个脑袋都是截然不同的个体,思维方式大相径庭。相柳生性虚荣且愚笨,加上多年相处,彼此之间积攒了无数怨念,只需要有人轻轻一点破,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它们互相仇视、自相残杀。

俗称,我干掉我自己。

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顺利许多,这些脑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互相看不顺眼,因此矛盾很容易被激发。她准备了十多种不同的说辞来挑拨离间,没想到第一种刚刚说完,它们就叽叽喳喳吵了起来,最终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扭打在一起。

毒汁与夜色几乎要融为一体,因为数量繁多,九条深青色的蛇身上下扑腾、彼此缠绕,在打斗中逐渐汇聚成硕大无比的死结,像是打了结的乱糟糟的毛线。

——它们在打架时完全没注意到身体和另外几个缠在了一起,如今疙瘩越攒越多,缓过神时,才发现早就被拧成了大麻花。

“你这混蛋,挑拨离间,一切都是你的错!”有个脑袋怒火冲天地发出厉声叫喊,目光恶狠狠落在林妧身上,“我杀了你!”

林妧轻巧侧身,躲过这次气急败坏的攻击,语气不紧不慢:“别生气别生气。要我说的话,既然各位都觉得自己最厉害,为什么不来比一比呢?杀死仅仅一个人,那只能被称为运气而非实力,要想证明自己,必须在同等机会下干掉最多的对手,不是吗?”

说到这里,她的音量更大了些:“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关押着数不清的凶兽和怪物,非常适合让诸位决出胜负,你们想去看看吗?”

脑袋们纷纷安静下来,茫然地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