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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朝夕豁然睁开眼睛。

她抬头扫了一眼,入目所及之处密密麻麻成百上千个洞口。

这纷繁复杂的符文阵法之中,唯一的那个节点居然藏在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溶洞里。

而且这个溶洞……

她抿了抿唇,抬脚走了过去。

飞剑抛出,将她带到了这个巨型地下山洞的最高处,在一块岩石的遮掩之后,一个狭小到仅容许一人通过的溶洞出现在年朝夕面前。

年朝夕停在溶洞之外,踩上了那块凸出的岩石。

她还没有进去,溶洞里面突然传来沙哑的人声。

“……兮兮。”

年朝夕顿了一顿,弯腰钻进了溶洞之中。

这狭小的洞口之后别有洞天。

这个溶洞很不起眼,但溶洞之内被无数个夜明珠装饰的灯火通明,洞壁上的符文繁复到其他溶洞的几倍有余,四面墙壁上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余的地方。

这个溶洞中有三个阵眼,正坐着牧允之、宗恕和邬妍三个人。

年朝夕走进来时,三双眼睛牢牢的盯着她。

有人惊喜、有人苦涩、有人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她,又强迫般的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但唯独没有人开口说话。

仿佛生怕惊动她一般,一时间整个溶洞安静极了。

片刻之后,居然是邬妍先开的口。

她声音嘶哑中带着绝望,死死地看着她,问:“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来了……”

年朝夕不明所以地看了过去:“为什么不能是我?”

邬妍却不再说话了,她仿佛笃定了年朝夕必然不可能救她一般,眼睛里满是希望破灭之后的死寂,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年朝夕特意听了一耳朵,发现她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让人不明所以。

年朝夕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而这时,牧允之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般,他眼里带着细碎的光,像是怕惊动什么一般,低声开口道:“兮兮,这里很危险,你到这里来……”

“我来找雁危行。”年朝夕直接打断了他。

此刻的牧允之消瘦到形销骨立,唯有眼睛里那点儿微光让他看起来还像个活人,而此时此刻,那点微光在年朝夕冷静到近乎嘲讽的视线中一点点熄灭了下去。

“雁危行。”他缓缓念着这个名字,恍然一般说道:“原来,你是为了雁危行……”

年朝夕嘴角嘲讽般的一掀,不轻不重的回怼道:“不是为了他,还能是为了你不成?”

牧允之闻言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抱歉,我想错了。”

年朝夕不再看他,转头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宗恕。

在做正事之前,她要问一个让她从进入地下起让她疑惑到现在的问题。

“宗恕。”她叫他的名字。

宗恕却垂下了头,不敢去看她。

年朝夕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敢。

她嗤笑一声,从自己储物戒里拽出了一个人偶扔在他面前。

宗恕垂下的视线正触及到这人偶。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年朝夕却不允许他逃避。

她两步走到他面前,抓起地上的人偶直接怼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她冷笑道:“好好看看,这东西眼熟吗?”

宗恕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说话。

但他却问道:“你复生,是因为雁危行?”

年朝夕沉默片刻,点头道:“对。”

宗恕淡淡道:“死而复生、死而复生……兮兮,同样都是天理不容,他能做,我为什么不能?”

他终于抬起头,灰蒙蒙的眼睛看向她。

此刻的宗恕并不怎么好看。

向来高傲的医仙狼狈到不成人形,这样的狼狈,年朝夕只在刚被她从万蛊窟里带出来的宗恕身上见过。

但从那以后,任他陷入怎样的境地,年朝夕都没有再从这个高傲过头的医修身上看到半分狼狈。

他看着她,仓促地笑了一声,道:“兮兮,他想复活你,我也想复活你,我用百年时间制作出了这可容纳活人神魂的人偶,又用百年时间养出了能承担活人生机的蛊虫,那蛊虫被我放在自己身体里亲自养着,整整百年。”

年朝夕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宗恕平静道:“我原本想着,能招来你的神魂,能将你的神魂固定在身体里,我便用秘法将自己身上的五感剥夺放在人偶身上,以弥补人偶的身体滞涩难以行动的弱点。毕竟这是我欠你的,我早说过,我欠你一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去。”

“但是,”他低低笑道:“我晚了,我只比他晚了一步。可是兮兮,同样都是想将你复生,他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我只是想让你活,我何错之有!就只是因为我比他晚了一步吗?”

年朝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平静地听他说完。

然后她问道:“那只蛊虫上能驱动木偶的生机,是不是你与曲崖山做交易得来的?”

已经说到了这里,年朝夕也问到了这里,宗恕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他直接道。

年朝夕继续问:“那当年的你是否知道曲崖山卖给你的生机是怎么来的?”

宗恕冷漠道:“当年……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只是一个买家而已,买了一只鸡蛋,便不需要知道它是哪个母鸡下的。”

年朝夕险些被这个形容气笑。

宗恕看着她,却道:“你觉得我伪善?冷漠?但是兮兮,我只是想让你复生而已……”

“如果最后真的是你用这种办法将我复生的,宗恕,复生的第一时间我能当场杀了你,你信不信?”年朝夕直接打断了他。

宗恕张了张嘴,试图说什么。

年朝夕却直接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只是想让我复生?宗恕,你和他们的交易内容是什么?你真的察觉不到这生机来的有什么不对吗?更甚者,你究竟有没有对他们助纣为虐?你察觉到了,你什么都知道,但你不看不听。你拿着这个借口做尽了闭目塞听之事,和当年口口声声为了我好然后强行替我做下决定的自己有什么区别,一别经年,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当年一句为了她好强行替她做下决定,如今一句为了她好强行想用这种方式将她复生。

他们做的事桩桩件件都与她无关,却桩桩件件都打着她的名号,甚至想为她套上枷锁。

她看着怔愣的宗恕,冷冷道:“我当年死得其所,没什么遗憾,也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将我复生,你想弥补自己的遗憾,一己私心,便也不用强行打着为我好的名号,让我和你一起承担这业障了。”

宗恕突然抬起眼睛,眼尾通红。

他哑声问:“你觉得,我想将你复生,是一己私心?”

年朝夕反问:“你觉得自己是大公无私?”

见他不说话,她便笑了笑,平静的阐述了一个事实:“好歹我把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生死之交,我以为你最起码知道,如果是像个人偶一般活着,我宁愿自己死了。”

宗恕一时间哑然。

他知道吗?他当然知道。

但他只不过想着,他把自己的五感慢慢剥夺给她,她总归会慢慢恢复,总归会习惯。

哪怕这个“活”要靠别人的生机维持着。

但是……他只想让她活过来。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他想让她活,或许真的只是一己之私。

哪怕她无所谓复生不复生,哪怕她觉得活着不如死了。

宗恕突然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问道:“那雁危行呢?他也想将你复生,他和我有什么区别!”

年朝夕淡淡道:“他和你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承认自己一己私心,不会拿着为我好说事,但他做的事情,我此生此世也难以回报了。”

她想了想,突然又笑了:“他和你最大的区别,他是雁危行,而你不是。”

宗恕一瞬间心如死灰。

年朝夕冷冷地问道:“你用什么和曲崖山做的交易?”

宗恕沉默良久,终于缓缓道:“曲崖山供给我生机,我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将人族的战神图谱之争搅的更浑一些。”

年朝夕:“你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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