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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笙的脚步一顿。

“姑娘,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就是希望你能遵循老爷的遗愿,爱护自己,不要再自己和自己较劲儿,好好生活,若能夫妻和顺,子孙绕膝,想必老爷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方凤笙没有回头:“禹叔,你甘心吗?”

禹叔一愣,甘心吗?

他眼前似乎又出现方彦临出事那一晚的场景——

“阿禹,我一生仅有这一女,爱之如宝。我自责自己的自私,女子一生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伦常是天命,只要安心居于一偶,其实也不没什么不好。可我却一时任性,教了她太多东西……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可做过了鸿鹄,见识过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又怎会甘心当家雀,想必这孩子现在还在怨我逼她嫁人。可若不让她怨,她又怎会答应出嫁……她生性倔强,行不苟合,若我出事,恐怕不能善罢甘休,你当尽力安抚她,只要她能一生安泰,即使我身坠阿鼻,也能含笑九泉……”

可,怎能甘心?

禹叔还没忘记当初拿到方彦的尸首,是怎么样一个惨状。

那些人对他用了刑!

他跟随方彦近二十载,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方彦的性格。事态未明,他不会畏罪自杀,因为那等于是认了罪。是那些人先用刑,却拿不到他反水的口供,索性杀掉他,伪装他是畏罪自杀的。

……

“老爷,那我呢?”

“阿禹……”

“自从你救我一命,我就发誓这条命是你的。如今你身处险境,却让我置身事外?而且这个局不是不能破,为什么非要以身试险?”

方彦沉沉地叹了口气,又怅然地笑了笑:“阿禹,你不懂。你看周大人何尝惧了?我更不能惧,总得有人站出来,告诉圣上。也许是我想多了,宋阁老乃是周大人的座师,有他帮衬应该不会出事,就算出事也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凤笙对我太重要,我冒不得险,我只有把她托付给你,才能安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

“禹叔,我不知道你甘不甘心,但我不甘心,因为我姓方,我是方彦的女儿。”

11

这是何意?

很快凤笙就明白了,孙如意和孙如画最近没少在榕园门外流连,想必早就引起里面人的主意。动机为何,自然心知肚明,而临碧轩地处微妙,孙如意二人又逗留于此,难免让人把她也联系在一起误会了。

说不定,上次这位主儿可能就误会了。

凤笙也没解释,垂眉敛目地站在那儿。

宗钺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桌上,见桌上有菜,有两副碗筷,还温了一壶酒,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不过他没走,反倒踱了过去,在桌前坐了下来。

“小小一个庶女,心思倒剔透,可惜出身卑贱,不受人抬举。”

这句话更让人听不懂了,但能听出对方是在讥讽自己。

凤笙从来不是侮辱上了门,还能唾面自干的性格,忍不住道:“小女实在不懂公子之意,公子何必恶言相加。”

“不懂?”

宗钺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德旺见此,忙凑了上来:“爷可是觉得这酒还不错?小的帮您斟酒。”早在两人进来之时,就闻到飘荡在空气,微微有点香甜,又微微带些苦涩的酒味。

“你来。”

德旺本来还以为是让他来,直到宗钺瞥了他一眼,才明白是让旁边站的那位姑娘。

凤笙怔了下,知春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被凤笙伸手挡开了。

姑娘——

声音盘旋在她嗓子里,终究没吐出来。

知春看着持起酒壶,低头垂目斟酒的姑娘,怔在当场。

……

一双素手纤纤,白皙剔透,但食指和中指,隐隐可以看见其上的薄茧。

乍一看去,不显,但若是细看,就能看出这两根手指与其他手指的不一样,就好像一尊上好的美玉摆件,突然有了瑕疵。

却让宗钺想起那张墨书,和那本由孙庆华奉上的册子。

皇子虽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身份,但父皇待子严厉,年幼之时少不了勤学苦练,这样的手指只有常年握笔之人,才会有。

一个闺中女子,何以会有一双这样的手?

无他,不外乎为了讨好长辈勤学苦练。

想着此女枯守此处已半月有余,就算是装样子也是下了苦功夫。再想到她可能并不知晓自己抄写的经书,被父亲冠以别的女儿之名,奉给了他。又思及幼年的经历,宗钺难得发了善心。

他啜了口酒,道:“你方才说我对你恶言相加?你父亲前几日奉了一册经书,说是他嫡女如意所抄,你的闺名叫如意?”

凤笙顿时明白了。

不光明白了为何老夫人会借病让她来此抄经,还抄的是佛经,也明白这位那日为何看见她腕上的佛珠,会是那般反应。

估计是眼前这位主儿信佛,所以老太太才会投其所好?

其实之前凤笙就猜出老太太的意思,但是有些关节没想通,如此一来倒是全通畅了。

“……奴婢想姑娘总是要回去的……”

只要能离开!

凤笙轻咬下唇,睫羽微颤:“小女闺名并不叫如意。”

她似乎也听懂宗钺的意思,话音还未落下,就有泪珠迸溅而出,却又怕被人看出,深深地垂下头。

宗钺抬了抬手中的酒杯,她抖颤了一下,上前把酒杯斟满。

宗钺不再说话,只是喝酒吃菜。

明明不算美味佳肴,酒也只是寻常,但衬着这烟雨朦胧的湖景,倒让他心情不错。

瞥了眼站在一侧的女子,宗钺道:“我听孙大人说,他家女儿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专,可会唱曲儿?”

“爷问你会唱曲儿吗?”德旺道。

“你们把我家姑娘当成什么了?!”知春冲出来说。

“会。会一点。”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知春不敢置信地看着凤笙:“姑娘。”

凤笙垂下头。

她今日穿了身荼白色大袖对襟暗蓝盘花的夏衫,腰收得极好,衬得腰肢纤纤,不盈一握。做出这般姿态,更是格外有一种盈盈楚楚之感。

“德旺,去取琵琶来。”

德旺哭丧着脸:“爷,这下雨天,您让小的去哪儿找琵琶……小的这就去找,爷您等着。”

“你倒是挺识趣儿的。”宗钺的目光在她身上盘旋了一圈儿,在那不盈一握处顿了顿。

凤笙又往下垂了垂头,只露了个下巴尖儿。

……

不多时,德旺抱着一把琵琶来了,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找来的。

琵琶交到凤笙手里,她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直到德旺去搬了个墩子来,放在不远处,她才终于找到动作,去了墩子上坐下。

小曲,又称小调、时调、小令等,乃是广泛流传于吴地一带的民间歌谣。早在秦时,宫廷乐坊便有收录民间小曲,《晋书.乐志》曾有云:吴歌杂曲,并出江南。直至到宋明时期,小曲已在江南一地极为盛行,到了不问南北不问男女,都能来两句的地步。

但蓬门小户也就罢,官宦之家历来讲究礼教,官家之女被男人问及是否会唱曲儿,是一件极为侮辱的事情,近乎将之等同于花柳之地的女子视之。

方凤笙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在侮辱自己,却又不诧异,因为孙庆华都主动说家中女儿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对方会这么做,值得奇怪吗?

她心里一面默默地想着,素手落于琴弦,轻轻拨动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