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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得知云太尉与几个官员下朝后私下去了一趟西市的醉花楼,云太尉与这几个官员府中近来也没有婚嫁丧宴等大事,无故在府外聚首,行踪还故意不为人知,不知是要密谋什么事情。丞相放心不下,于是叫府中眼线去盯着。

然而这一盯,却叫丞相盯出了件大事情。

他的眼线告知于他,醉花楼附近的茶坊底下有间私人开设的赌栈,有位胡商的脾气大得很,赢了便将钱通通揽于怀中,若是输了便对赢他钱的人拳打脚踢。

这一回是踢了郴州知府在京读书的次子。

这郴州知府的次子也不算什么无名无姓之人了,按照道理说应该是要闹大,将这胡商捉拿起来的,但不知为何,这胡商一介草民,背后竟然像是有靠山相护,以至于郴州知府走投无路,连夜逃出了京城。

官商勾结的事情在京城并不少。朝廷里有官员想要洗钱,便会通过一些商人。

而这些商人中,又属从西域来的胡商是上好的人选。

因为这些胡商来去自如,办完事情之后,一纸通关文牒便可离开京城,让人捉不到任何证据。

因而,有些胡商靠上了这样的大靠山,便以为自己在京城能横着走了,不将京城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丞相听了眼线所说之事,第一反应便是这胡商有猫腻,从他顺藤摸瓜地查,说不定可以揪出什么贪赃枉法的官员来。

而且这事说不定与五皇子及大理寺近段日子正在处理的京城流寇伤人一事有关。

若是查出来五皇子包庇之罪,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削弱他在京城中的力量,而即便查出来与五皇子没什么关系,也是一件功劳,可以顺水推舟地记在太子那边。这两年太子虽然被封了东宫之位,但是地位实在不稳,比起老五和被皇帝带回来的老九,太子可以说是毫无政绩,丞相也怕长此以往,动摇东宫地位。

于是,他派人秘密地去查了。

却没料到,查来查去,那胡商竟然只和太子有些关联。

难不成在背后庇佑胡商,借胡商和赌栈之手洗钱的,暗中下手将郴州知府次子赶出京城的,是太子不成?

——这怎么可能?

丞相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他倒不是不信太子忠廉无双,不可能干出贪赃一事,而是不相信以太子草履虫般的脑子,畏手畏脚的优柔寡断的性格,会周全万分地将郴州知府次子赶出京城,还处理得干净利落,嫁祸给大理寺捉到的那几个人。

这事,必定是有人打算对太子下手,陷害太子了。

丞相如此一分析,坐不住了。

他先让亲属传信去东宫,信中隐晦提及此事。

太子当夜回信,声称自己绝对与此事无关,舅舅不要误信小人谣言。

丞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怕到时候皇帝也查到此事,治太子与胡商相勾结的罪。太子的确与此事无关,但难保有人要嫁祸于他啊!于是丞相当晚便进了宫,决定先发制人地将此事告知皇上。无论是谁下的这盘棋,先将太子摘出来就是。

这事,陆唤借由丞相之手,终于捅到皇帝那里了。

郴州穷乡僻壤,缺吃少穿,郴州知府次子在功名和金银之间选择了后者,带着仲甘平给他的一包银子,连夜离开了京城。必须让他这样的人与那胡商对上,却战战兢兢地示弱,丞相才会起疑,才会去查。他是陆唤抛出的一道饵。

这晚,皇帝震怒。

震怒之一是居然有人胆敢在天子脚下勾结胡商大量洗钱吞私。震怒之二是五皇子与大理寺查案,没捉到真正伤人的人,却捉了几个替死鬼回来,竟然有人胆敢在皇城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震怒之三是此事显而易见并非那么简单,肯定涉及皇子们之间的厮杀陷害。

皇帝先革了五皇子与大理寺调查此事的权限,令自己身边的御林军首领亲自去查。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却陡然牵扯出这么大的一件事来,一时之间,京城官员人人自危,生怕站错了边。尤其是五皇子政党的人。即便胡商背后的不是五皇子,但五皇子查案不力的罪名是躲不了了。

五皇子在金銮殿上脸色不大好看。

但此时正触皇帝霉头,没有官员敢上前宽慰。

……

皇帝这边查着案,京城中有些官员摸着风声,忍不住偷偷摸摸地上门拜访陆唤。

毕竟,先前觉得最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的,不是太子就是五皇子,但这件事情一出,却让人衡量之下觉得不动声色的九殿下可能才是希望最大的。

即便不能如镇远将军等人一早便站了他身后,但临时抱佛脚、或是亡羊补牢地去逢迎一二,或许也能起到作用呢。

只是九皇子府一律不见。

陆唤对此事置身事外。除了上朝、处理政务,便是待在寝殿内去宿溪那边。

而每每此时,对外宣称自然是倦了早些歇下了。

或许是他睡觉的次数实在太多,不知怎么的,京城逐渐传出来九皇子从小被养在长春观,身体虚弱,面色苍白,再加上在北境负伤未愈,终日气力不足……

这消息传出去,京城中打着陆唤主意的贵女们,也纷纷退了几分……再怎么天潢贵胄,未来夫君也不好是个不行之人啊。

虽说这些传闻乱七八糟、荒唐至极,但既然为陆唤提供了便利,陆唤也就让下属们对这些谣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将这事对宿溪说了,宿溪笑得肚子疼。

宿溪忍不住视线向下看了眼。

陆唤脸有点黑:“……我行。”

……

十日之后,京城中陡发了一件大事,令文武百官震惊不已,沸腾议论。

原来是半月前的流寇一案水落石出。

背后牵扯官员众多,其中以太子为首,竟与胡商勾结,在府中敛财无数!

这胡商在西市数次狐假虎威地伤人,却没有官员去捉拿,因太子帮忙偷梁换柱,让大理寺误抓几个替死鬼。

五皇子查案不力,当真误抓了几个清白之人。如今京城脚下民怨沸腾,请愿之一:让大理寺放了无辜的替罪羔羊;请愿之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帝为了平息民怒,将那胡商及其从西域带来的人格杀勿论,并夺了太子的掌印,勒令其禁足思过,五皇子办案无作为,罚去俸禄一年!其他有贪污敛财行为的官员,情节严重者抄了九族,情节较轻者削了官职。

这些官员大多与太子、丞相一族有所牵扯。太子/党损失惨重。

而丞相被念在主动上告此事,免过查家一劫。

……

这件事在金銮殿上由皇上派去的查案的御林军首领告知,水落石出之后,丞相根本不敢相信。他在金銮殿上大呼:“太子性情忠廉,绝非敛财之人,此事必定是栽赃陷害!”

主要他不相信太子那头脑简单的脑子能做出洗钱敛财、偷梁换柱这一系列滴水不漏的事情来。

更何况那晚他抓紧时间进宫之前,分明还让亲卫去东宫传信过,太子对此事一问三不知。

可皇帝震怒,将供词证据以及去年灾害时缺少的账簿摔在他面前:“证据确凿,丞相还要为太子说话吗?!”

丞相翻完那些账簿,腿都软了。

……

京城下了场大雨,天色阴沉沉,因了最近这件事,无人敢去触皇上的霉头,几个太子/党甚至告病不出,竭力减少存在感。

物证俱在,御林军从太子府查缴到了去年赈灾时他趁机揽获的金银财物,已经翻不了案了。丞相走出金銮殿之后,与皇后以及其余的太子/党产生了深深的嫌隙——毕竟,是他深夜进宫,告发此事。这怎么解释?

丞相无法解释,他憋着一口郁气,一气之下病倒了,躺在床上整整三日没去上朝。

他始终不信太子能以一己之力,干出这些事情。

即便敛财之事是太子做的,可后面的偷梁换柱、找来替死鬼、陷害五皇子办事不利又是怎么回事?

皇上也不想想,太子蠢里蠢气的,有这个脑袋吗?

背后必定有推动之人,可是谁呢——老五?老二?还是九皇子。

丞相直觉自己那晚与太子之间的信,恐怕根本没传到太子手上,他恐怕是被谁阴了一把。此时太子已经被禁足,没人能去东宫,他没办法去问太子。

不过还有那名亲属——他这才想起来将传信的亲属叫过来,可却没料到,下人面色苍白地冲进来跪在他面前,说那名亲属昨晚失足,巡逻时淹死在河渠里了。

丞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线索就此中断。

……

雨珠宛如连线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在京城各地,洗去西市死掉的人血。震惊整个京城的事仍在官员之中发酵,只是无人敢明面上讨论。

这日深夜,九皇子府的侧门小道停了一顶低调的青帘小轿。

九皇子府的下人原本遵从陆唤命令,无论谁人前来,一律不见,也不与通传。

可当青帘小轿里的人露出一只手,拿了腰牌出来之后,门口那几个下人顿时犹豫,过了会儿后,匆匆进去禀告了。

可半炷香后,下人回来,诚惶诚恐地对轿中人道:“殿下睡了,二殿下,您还是请回吧。”

轿中的人微笑的嘴角顿时有些僵住,随后眸光微冷。

片刻后,青帘小轿打道回府。

……

这件事从头到尾,说简单也很简单。

陆唤去见兵部尚书那日便猜到了。

胡商前后与自己,与太子,与五皇子都有沾连,唯独彻底不见踪影的是谁?

这件事起因于京城几个平民百姓深夜接二连三无辜被杀,其中一次,有一具尸体躺了一夜,刚好冲撞了微服礼佛的太后,使得太后受惊,一病不起。皇上这才发怒,让五皇子和大理寺去彻查此事。

五皇子可不是什么蠢人,早就查到了这件事应该与太子那边有关。但他选择按捺不动,而是按照太子那边抛出的线索,放过了胡商,将几个替死鬼捉拿归案。

他并非放过太子,而只是在等这件事发酵,等民怨闹大,到时候再将真相引出,告到皇上那边去,将太子及其部分党羽敛财一事告发。

否则,只是死了区区几个人,怎么能扳倒太子呢?皇上只怕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