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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铮沉默不语。

“费先生……咳咳。”虞度秋用了尊称,仿佛给他最后的体面,“自从知道你是凶手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一直躲藏得那么好,任何有风险的事都是交给手下去做,为什么唯独雨巷那一次,你亲自动手了呢?甚至在监控里留下了影像。”

“穆浩当时已经被吴敏下药了,即便是刘少杰一个人,费点劲儿也能制服他,何须劳你大驾?”

“今天听了你的话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你原来是想被我注意到啊。”

纪凛皱眉:“什么意思?”

杀人犯想被人注意到自己犯下的罪,这听起来并不符合常规逻辑。

“一辈子活在腐烂与阴暗中的蛆虫,是不会向往光明的。”虞度秋感慨,“可是,曾经经历过光明的人呐,即便将他丢入黑暗中、抹除他存在过的痕迹,无论过了多久,他依然会记得拥有光明的日子有多美好,依然会希望,有人想起他的存在,即便那人是他的仇敌。”

五大三粗的娄保国细细品味着这番话,没品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找人交流:“大哥,少爷这话啥意思?”

“你不懂的。”柏朝道,“经历过,才会懂。”

娄保国更迷糊了,抓耳挠腮的,忽听另条船上的费铮怒了:“不要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

“我是不了解你,但无论你信不信,我曾经其实很了解你的父亲。”虞度秋道,“我记得他说过家里条件不好,我就让我妈给他加了工资。我也知道他不应该拥有一把真枪,可他说了抱歉,我就无条件地信任他。甚至事后,我隐约察觉了我父母的不对劲,可我那时候已经不愿去回想任何一个细节了……渐渐地,关于他的一切记忆就淡化了。没能在你杀更多人之前注意到你,很抱歉。”

费铮哈哈大笑:“你不是号称……咳咳!过目不忘吗?不是号称天才神童吗?装什么糊涂!”

“谢谢你总把我想得那么厉害。我是有钱、有地位,但如果我今天死在这儿,尸体一样会泡得面目全非,像吴敏、黄汉翔、朱振民一样,并不会升上天去变成神仙。”

虞度秋话说多了,肋骨作痛,只能往后靠倒,陷进柏朝的怀里,轻喘着气说:“我从未做过金钱、权利的奴隶,我只做它们的主人。虽然我承认,我控制欲很强,也很自恋……”

纪凛头也不回道:“原来你知道啊。”

虞度秋吃力地笑笑,说:“可是你看,纪凛、穆浩、包括我身后的……我的爱人。他们从不认为我高人一等,也从不崇拜我,甚至敢责骂我、欺负我……你认为我是神,其实是你内心深处,认为自己只是个无法与命运抗衡的凡人吧?咳咳……费铮,虽然我不能替死去的人原谅你,但在你爸的事上,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他的死并非我本意,害你命运坎坷也非我本意……抱歉。”

费铮笑到剧烈咳嗽,吐出一口口鲜血:“好一句轻飘飘的抱歉……有什么用?你过得比我惨才叫道歉,你死了我才能原谅!”

柏朝捂住了怀中人的耳朵,转头说:“够了,纪队,开枪吧,他不会醒悟的。”

纪凛:“别命令我,他现在不具有威胁性,我不能随便开枪,尽量带他回去审问,或许能捣毁整条毒品交易链。”

虞度秋拉下柏朝的手,做了个“等一等”的手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费铮,你应该知道,如果你不带着你身旁那位,逃脱的几率更高吧?杜书彦究竟许诺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为他出生入死?”

费铮缓缓摇头,仿佛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他的体力:“没什么好处……看他同病相怜……又蠢得要死,我不救他……他早就死了……”

此时的杜书彦终于吐完了酸水,像条跳上岸的鱼,张着嘴瞪着天,下垂眼绝望地翻出一大片眼白,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不远处,海警的舰艇放下了救生艇与摩托艇,一队负责救援,一队则疾速朝他们驶来,分分秒秒就能赶到。

“多看看海吧,杜书彦,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看海了。”纪凛喊了声,接着对费铮喊,“你就算了,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费铮连笑的动作也没力气做了,生命力在他灰白的脸上迅速流失:“纪警官……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不能。”纪凛斩钉截铁。

费铮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麻烦你跟法官说一声,把我和裴先勇的死刑判在同一天……让我亲眼看着他上路!”

“我没有义务也不乐意答应你的任何要求。”纪凛用枪指了指,“坐下!不许乱动!”

费铮非但没坐下,反而连杜书彦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看着仿佛随时会掉进海里。

纪凛立即双手握枪:“杜书彦!你干什么!你们已经逃不掉了!再动我开枪了!”

堆积的云层逐渐散去,阳光倾洒而下,虞度秋忽然看见杜书彦从怀中掏出的手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像是某种金属的光泽。

未待瞧清,柏朝护着他猛地转了个身,自己背对着小艇,急促地说:“杜书彦有枪!”

虞度秋吃了一惊,立刻扭身探出头,越过柏朝的肩膀望去——

杜书彦手里果然有把锃亮的银色手枪,但他相信纪凛能在费铮拿到枪之前就射穿对方的手掌。

费铮目露惊喜,立刻伸出手:“书彦,你怎么不早说你藏着枪——”

“砰!”纪凛一枪射在两人之间,短暂地分开了二人,镇定地高吼:“杜书彦!你想清楚!你现在还有生还的可能,你要是把枪给他,就彻底没希望了!”

“我……我想得很清楚……”杜书彦没有走向费铮,反而踉跄着往后退,直到小艇尾部,退无可退。

然后他的手剧烈颤抖着,哆哆嗦嗦地抬起了枪——对准了费铮。

费铮本就惨白的脸瞬间变得像死了一样难看。

娄保国惊得眼珠子近乎脱眶:“这……这……”这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贴切的句子形容这不可思议的场景。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连虞度秋都忍不住屏息凝望。

杜书彦几乎没握过枪,身体又难受,紧张得又想吐了,竭力忍着,声音发颤地说:“我、我听说裴鸣……杀了柏志明,你们算他将功折罪,可以减刑……那我杀了他……是不是也能……”

纪凛尚未开口,先听费铮笑了:“书彦,你还是那么天真愚蠢……你做的那些事,可比裴鸣严重多了。”

“你闭嘴!我没问你!”杜书彦瘦弱的身子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分贝,几乎破音地大吼,“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吗?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害我走到今天这一步!”

费铮咧着鲜血直淌的嘴,像个食人的可怖恶魔:“是谁要我杀杜伟明的?是谁要我帮忙送‘货’……讨好你那些投资人的?连虞度秋都知道,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早就能逃出去了……你竟然还怪——”

“那又是谁,贩|毒给杜伟明……害死了我爸?”杜书彦充满仇恨的赤红双目紧盯着面前突然僵住的男人,“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我有那么傻吗?我……两年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orz总想写好一点,总觉得不够好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