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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李天荣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还是让她走吧。”

他说:“如若邬家果真看重?这个女儿,我们放走她,是结了善缘,将其强行留下,反倒结恶。如若邬家不看重?这个女儿,留与不留,又有什么分别呢。”

魏王妃面有不快:“哪有王府却?被臣下之家挑挑拣拣的道?理……”

李天荣规劝她:“权当是多留一?条路吧。”

魏王妃面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终于定了主意。

……

三月里乍暖还寒,春风料峭。

来自北方的豪商狐裘加身,锦衣健马,与之同行的奴隶们却?是衣着破烂,不堪蔽体,他们脚步踉跄着结成长队,被粗麻绳捆在一?起,仿佛是一?群自阴间?逃离的孤魂野鬼,神情麻木的前行着。

其中不乏有受伤的奴隶。

但这伤痛显然?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的优待。

伤势最严重?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身上脏兮兮的衣袍已经不足以蔽体,鞭子在轻而易举击溃那层衣衫的同时,也在他身上留下了鲜红的狰狞印记。

甚至于,连他的右腿都遭受过重?击,脚踝拖在地上,只能靠着左腿的气力,艰难的向前拖行。

这伤势显然?是有人故意造成的。

因为他太年?轻,也太健壮了。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透不进一?丝光,野性勃发,像是草原上的野狼,瞳孔专注的盯着一?个目标的时候,好像随时都能咬开对方的喉咙,用尖锐的牙齿将其撕碎。

的确是个看起来就让人不放心的奴隶。

负责看守他们的人骑着马打这儿巡视,目光格外的在那个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也没有能力造成危害,才调转马头?去巡视别的奴隶队伍。

一?阵寒风吹过,裹挟着汗臭味、脚臭气与伤口腐烂的味道?,那少年?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

邬翠翠最终还是与李天荣和离了。

她带着嫁妆和出嫁时娘家与的陪房们,并魏王妃派遣是一?干扈从,洒泪同魏王妃这个待她甚厚的前婆母分别之后,就此踏上了寻亲之路。

打着魏王府的旗号,又有邬家女的光环在身,再兼之诸多扈从在侧,路上倒还算是顺遂。

直到她在队伍中途休息的时候,遇见了一?支贩卖奴隶往南方的商队。

起初邬翠翠并没有在意,一?个豪商罢了,即便如今世道?乱了,在她面前,也算不上什么人物。

扈从们占据了整条道?路,豪商随之退避到道?路两边,那群脏兮兮奴隶则被驱逐到了更远些的荒草地上,宛如一?群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呆的看着远方。

邬翠翠掀开车驾的帘子瞥了一?眼,便不由得皱起眉来,对于一?个从小长在温室里的女郎来说,这一?幕实在是太具有冲击力了。

她正准备将车帘放下,目光流动间?却?忽然?触碰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能将世间?所有光亮统统吸走。

又好像是某种野兽,凶戾异常,没有半分属于人的情绪在流转。

邬翠翠的目光顺势下移,这张脸……

她猛地跳了起来!

“停车!”

……

“您要买下这个奴隶?”

豪商听闻传召,毕恭毕敬的走上前来,听到这位贵人的吩咐,却?是为之一?怔。

“对,”邬翠翠点头?,道?:“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豪商是很想开个千金高价的,然?而看一?眼随从邬翠翠的那群甲士,他仿佛就已经看到了开口之后对方零元购的结局。

故而他很懂事的说:“能为贵人尽心,是小人的福气,一?个奴隶罢了,不值什么钱的,您只管将他带走吧!”

邬翠翠微微一?笑,却?吩咐侍从们:“给他一?锭金子。”

豪商感激不已的走了。

邬翠翠便转过头?来,看向那个脏兮兮的,警惕的看着她的少年?。

她站在马车的脚凳上,衣带当风,语笑嫣然?:“我给他一?锭金子,是不想白?占他的便宜,并不意味着你只值一?锭金子。在我眼里,你岂止千金万金?”

又吩咐人:“带他去沐浴,再让大夫帮他看看伤口,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侍女领命应声,近前来叫那少年?,却?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你……”

邬翠翠心念微动,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摇头?:“我没有名字。”

邬翠翠又问:“那你姓什么?”

那少年?顿了顿,才道?:“我姓李……”

邬翠翠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我来给你取个名字——”

她说出了前世那个响彻四海的名字:“就叫李峤,如何?”

那少年?听得微怔,抬头?去看,却?对上邬翠翠星辰一?般闪烁着的眼眸,不由得别过脸去,错开了视线:“是哪个桥?”

邬翠翠见他躲闪,脸上笑意愈深:“山乔的峤。”

旁边侍女哼了声,道?:“李峤,还不快谢过主子?”

李峤深深看她一?眼,躬下身去:“多谢主人赐名。”

邬翠翠笑着摆摆手:“小事而已,带他下去洗漱更衣吧。”

侍女同李峤一?并退下,路上还在叮嘱他:“天下再没有比我家小姐更心善的人了,你可以好好报答小姐,好生当差,知不知道??”

李峤低低的“嗯”了一?声。

侍女有些不满:“真是个闷葫芦!”

李峤却?在这时候问她:“小姐是哪家的闺秀?能有这样的扈从护送,又叫豪商俯首,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吧?”

侍女便抬起下颌来,告诉他:“我家小姐可是邬家的女儿,贵妃娘娘的义女,魏王世子妃——”

李峤附和着道?:“那可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啊!”

转过脸去,却?是若有所思。

世间?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隐瞒了自己?的名字,不欲使人知晓,她却?偏偏给自己?选了这个“峤”字……

李峤侧目看向邬翠翠的车驾所在之处。

看起来,这位贵人身上,好像有个很了不得的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