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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去,食指依次在王家人身上点过:“看看你们王家人的言行举止,再看看王昪那个畜生,真是连猪带圈没一个好的!”

王父听得涕泗横流,当下以头抢地,不住的求饶。

王母眼见着儿子躺在地上不动了,满心焦急担忧,被丈夫扯了一下衣袖,这才不情不愿的低下头去,跟着他一起叩首。

王父的妹妹何曾见过这等天威,早就骇的变了脸色,此时听官家如此评说王家人,再想到官家将王家的出嫁女也一并带了来,怎能不惶恐惧怕?

当下膝行两步近前,哭道:“官家,王昪与帝姬的事情,妾身作为出嫁之女,的确并不知情,王昪有罪,兄嫂有过,可妾身和王家的其余出嫁女们,可不曾欺辱过帝姬半分啊!”

“朕知道,”李世民道:“朕既令人带你们来,自有朕的用意。”

说完,他瞥一眼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的驸马们,轻笑道:“大姐夫?”

大驸马一个激灵,强笑道:“臣在,官家有何吩咐?”

李世民和蔼道:“大姐夫可知道,朕为何要叫驸马们前来?”

大驸马下意识瞥了眼死狗一样满身血污、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昪,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想是官家有意叫臣等以王昪为鉴,勿要如他这般狂悖,做出不敬帝姬、有辱皇家的事情来。”

李世民笑着摇头:“大姐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话说到了这儿,大驸马只能硬着头皮做个完美捧哏:“敢请官家指教?”

李世民神色随之一凛,目光锋锐起来:“昨日王昪取了珠珠的陪嫁首饰送给那青楼女子,珠珠前去索取,却与他争执起来,你们可知这畜生说了句什么话?”

众人听得一怔,齐齐摇头。

李世民冷笑一声,却嫌那话肮脏,说来污了自己的嘴:“王昪,你来讲!”

王昪先是挨了三十鞭子,鲜血淋漓的被挂了半天,又挨了一盆冷水,紧接着还丢了一只手,这时候倒在地上,真跟条死狗差不多了。

只是官家问话,却由不得他不回,禁军找了盆热水泼过去,融化掉他身上寒霜的同时,也叫那些破裂的伤口随之痛痒起来,思绪却变的清晰了。

王昪心知自己只怕难有活路,遭受过这等折磨之后,如何还有心力回话,索性倒在地上装死,任由热水从自己身上汩汩流下,带着或浓或淡的血色流向四周。

李世民见他破罐子破摔,却也不气,只笑微微的说了句:“他不肯说便罢了,带下去,剐了他。”

王昪:“……”

其余人:“……”

什么叫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

这就是。

王昪本就是个纨绔子弟,没怎么吃过生活的苦,整天都想着找刺激、寻乐子。

前不久金人假扮的二圣被处刑之时,他也慕名前去参观,凌迟持续了整整三天,他刚好是第二天去的,只看了一眼,当场就吐了,两条腿直哆嗦,回家之后做了好几宿的噩梦。

我的妈——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刑罚?!

听说那两个金人一直都是活着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片的只剩下骨头,折磨了整整三天才咽气!

王昪不敢想象这种酷刑施加到自己身上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是以他立即就软了,再不敢到底装死,卑躬屈膝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李世民挥挥手示意前去拿他的禁军暂时后提,微笑道:“那就说吧。”

王昪脸皮抽搐一下,颤声道:“我那时候说,说……”

李世民厉声道:“说什么?!”

王昪一狠心,低头道:“说这帝姬也是金人糟蹋过的帝姬,不比青楼女子尊贵多少,凭什么嫌弃别人?!”

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死定了,索性梗着脖子,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以我们王家的门第,什么清白姑娘娶不到,凭什么要捡金人玩过的烂货?她一直忍着不吭声,不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残花败柳吗!”

这话一落地,周遭人的脸色都变了,有神色愤慨的,有面容惊怒的,还有目露赞同,垂下头遮掩住自己情绪的。

李世民不需要看都能猜到,却不急着去看其余驸马们,只问王父、王母:“你们俩怎么说?”

王母捏着帕子,久久没有做声。

王父讷讷几瞬,终于低声道:“古语讲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这畜生虽悖逆,但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王母附和道:“正是如此。”

李世民却不动气,点点头,道:“朕仿佛记得,二圣被劫掠北上之时,你们家似乎也随同北上了?”

王父的脸色忽的难看起来,讪笑一下,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李世民便问王父:“王卿,圣贤书可曾教导你忠君体国?”

王父低声道:“教导过的。”

李世民道:“何栗、张叔夜、梅执礼、李若水……我大宋岂无忠君殉国之人?这几人慷慨就义,意气激昂,王卿,你怎么没死?是没找到机会吗?”

王父:“……”

王父勉强分辩道:“臣,臣是想保全有用之身,侍奉二圣南还,为国尽忠。”

“原来如此,”李世民面露感慨之色,欣然道:“二圣有王卿这样的忠臣,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只是王卿既如此牵挂二圣,何不即刻下去与二圣相会,做大宋忠臣,为二圣效牛马之劳?”

王父:“……”

王父听得冷汗涔涔,后背衣衫黏湿的沾在身上,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湿冷毒蛇,叫他不寒而栗。

王母见状,小声替丈夫分辩道:“未曾自尽殉国的也不只是我家夫君一人,官家如此要求,未免稍显苛刻了……”

“说那些话的是王家子弟,却非别家人,朕自然得问一问栽培他的家族,是否如同他希冀的那样刚烈忠贞。”

李世民说完,又转向王母,开门见山道:“王夫人,你被金人奸过没有?朕看你尚有几分姿色,料想北上之时,必定很得金人喜欢了?”

王母听得变色,一张脸霎时间涨得通红:“妾身年长……”

“别这么妄自菲薄,”李世民道:“你也算风韵犹存呐。”

说完,他看向这夫妻俩身后的王家众人,笑吟吟的问王父:“王卿,你女儿被金人奸过没有?你儿媳妇被金人奸过没有?你的侍妾被金人奸过没有?总不能金人远远望见你家女眷,便觉神光笼罩,不可逼视,故而秋毫无犯吧?有这样的神仙法术,还叫郭京炼制金甲神兵做什么,二圣就该叫你家女眷去守城啊!”

王父自幼读的是圣贤书,何曾听过这般粗鄙露骨的话,神情局促而难堪,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尚且如此,其余王家女眷便更加不必说了,年轻些的脸皮薄,思及当日北上惨状,不禁衣袖掩面,抽泣出声,男子也是面红耳赤,面上愧色深深。

“哟,女眷怎么都哭了?感情都是被金人奸过的?男子都低着头,感情都是没自杀殉国的?哦,也对,自杀了的也不会到这儿来了。”

“这可就奇怪了!”李世民不解道:“以你们王家的家风和规矩,东京城破、靖康之变时,不是该男子立即自尽殉国,女子自尽守贞的吗?怎么还这么多人?”

说完,他一脚将面前火炉踹翻,通红的炭火咕噜噜滚了一地。

李世民神情冷厉,再无半分和颜悦色:“朕面前跪着的都是鬼是吗?!口口声声说帝姬是金人糟蹋过的烂货,嫌弃帝姬不贞,那你们又是什么?!”

王家人叩头不止,神情惊惧,无人做声。

驸马们慑于天威,再不敢安然落座,纷纷起身,到一侧去跪定。

李世民站起身来,到王父面前去:“忠君体国的王卿,你为何还没有殉国,你怎有颜面抛弃二圣,苟活于世?”

王父羞甚辱甚,抽泣出声,跪地不语。

李世民又问王母:“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被金人奸了又奸的王夫人,你怎么没带着儿媳妇和女儿一起吊死,保全自己和王家的名声?”

王母低着头,神情难堪至极,指甲硬生生抠到了地下坚硬的土里去。

李世民一脚将王昪踹翻:“你这么能耐,怎么也被抓到上京去了?!要求别人的时候,能不能顺带着也要求一下自己?!”

又问王昪之弟:“你爹没教过你忠孝节义吗?殉国而已,找把刀抹脖子就行,你怎么不敢?胆子被狗吃了是吗?”